之十三临界(1 / 25)
柳映荷踏着踟蹰的脚步来到他的谘商中心门口时,心情异常复杂。她甚至一度想掉头离去。
但,她在深x1一口气之後,仍是走了进去,强迫自己面对他。
「映荷,你怎麽了?」这是章昕yan见到她的瞬间脱口而出的昕yan照例将热茶递放到她面前的桌几上,也不催促她,沉静且耐x地等待她愿意对他再次开口。
而她单方面的静默居然就这麽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只是捧着马克杯,注视着浸在渐浓水se中的茶包,不知心里在想些什麽。
坦白说,章昕yan不由得感到些许忐忑不安,双手十指略显局促地交握着,而这是他执业多年来未曾发生过的状况。
就在他即将按耐不住,打算先行开口询问时,柳映荷终於打破了沉默,眼神静定地望着他说:「daniel,我信任你,非常信任。」
蓦地,章昕yan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彷佛被那双澄澈的眼瞳看穿了,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他费力地维持镇静的外在表象,「……嗯,你继续说。」
「所以,我有任何疑问都能毫无顾忌地问你,对不对?」
「当然。」
「daniel,你还依稀记得二十多岁的自己是什麽模样吗?我是指看待世界的眼光、对待人事物的价值观这类ch0u象的东西。」
「或多或少还有些印象。」原来她要问的是这个,章昕yan稍稍松了口气,「就算我健忘,我有好些客户是差不多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他们也会提醒我回想起过去。」
「那也许你能回答我,昕yan不禁怔住了。
「上个周末,我跟他做了每对情侣情交往到後来都一定会做的事。」柳映荷不带情绪地平铺直叙,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事情怎麽发生的并不重要,也不是我现在想跟你讨论的重点。我只想知道,让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告别处男的对象,对他来说有什麽特殊的意义吗?」
尽管早已从儿子口中知悉了一切,但亲耳听她坦白,章昕yan仍难掩诧异地暗暗倒ch0u了一口凉气。
他b自己尽速冷静下来,先喝了口热咖啡缓和心情,脑中几经思索後,才对她说:「依照来找我谘商的客户们的普遍经验,他应该会一辈子无法忘记你,即使他的心会被时间磨得愈来愈粗粝,但心里总是会为你保留一个柔软的角落,一旦回忆起来就是一阵疼。」
「……这麽厉害?」柳映荷不禁挤出苦笑,喃喃自语道:「看来我真是害惨他了。这也要怪我缺乏自控能力,分明早已警告过他,初恋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他偏要一意孤行,我阻止不了他就算了,还跟着他随风起舞,这下报应都落在他身上,我很难没有罪恶感呢……」
「那你自己呢?我只听到你在担心那个男孩,你可有替自己着想?」此话一出,章昕yan自己也微微一惊。
此时此刻,他真正关注的,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她。
其实,一直都是她。但他从来不去正视这一点。
——他是她的心理谘商师,他只是在尽份内之责。
章昕yan必须一再如此自我催眠,才能压下心底那gu越来越躁动不安的诡异感受。
「我自己?」柳映荷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我没有什麽可失去的,没关系。」
「怎麽会没关系?最糟糕的可能x就是,万一你未婚怀孕了,该怎麽办?对任何一个年轻nv孩子来说,这个结果将会严重摧毁她往後的人生。」
「真想不到你的价值观这麽古典,daniel。」
老实说,她听了之後很想一笑置之,真的。可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太严肃,让她无法等闲视之,总觉得会惹他生气。
她也知道这种想法很荒谬可笑,他是她的心理谘商师,她是付费谘询的客户,他必须奉行的基本职业道德就是,绝对要避免对客户的言行举止做出任何价值判断,又怎会对她生气呢?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和他发生关系也是你情我愿,如果不小心擦枪走火,我必须负起全责,因为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我不想将自己的个人疏失怪罪在他身上。」
「请问你要怎麽负起全责?」他反问,双唇随即紧抿成一直线,心底b0生怒意。
「如果不小心有了,我会自己去妇产科诊所拿掉。」她十分理智地回应,「我连大学都还没有毕业,纵使以我的能力不至於饿si自己,但也养不起一个小孩。我不要因为自己一时被情感绑架,做出错误的抉择,结果连带扼杀了小孩的未来,将来孩子也会恨我。与其如此,我倒宁愿一开始就直接将麻烦的根源处理掉。」
听起来很冷血,她知道。不过,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那他呢?在这种情况下,他能为你做什麽?」
「什麽都不能。所以万一真的有了,我也压根没打算让他知道。既然他无能为力,又何苦多牵累一个人?」
章昕yan倏地沉默不语。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是忿怒至极。
她竟然可以对待自己心狠至此!淳宇对她的ai根本不及她心疼他的一半!
「他只有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心安理得地让自己的人生继续向前迈进,这样也很不错。你同意我说的吗?」
为何他会是这种反应呢?柳映荷不得不承认她有些迷惑。
她以为他听到自己的想法之後,应当会感到如释重负,庆幸地心想,纵然儿子喜欢上一个常人难以容忍的异类,但终究侥幸逃脱了一株烂桃花,不致於一错再错,自毁前程。
理应如此才对。天下为人父母者,若一心为了孩子好,心中所想大抵都如出一辙。
然而,是她的错觉吗?他看上去明显不太高兴,甚至隐约笼罩在一层若有似无的y郁之中。
「你不止一次说过你没那麽ai他,但你实际上为他做的,却并不如你所宣称的那麽寡情。」章昕yan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个极其正确的推论。
她自嘲地笑着耸了下肩膀,「是我寡情还是他多情,都无所谓了。我单纯只是不想积欠他太多,因为我还不起。我妈生前常说,这世上最难偿还的,是人情债,尤其事关男nv情ai。你不认为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吗?」
「映荷,从来没有哪个客户像你这样,让我觉得无能又失职。」他索x将手上用来记录谘商节点内容的文件夹阖起,顺手搁在一旁,随即略微倾身向前,与她近距离对视的目光中潜藏着些许挫折及疼惜,「——你太过苛待自己了!而这是我从裕芳那里接手你的case之後,想要协助你改变的首要目标。可是将近半年过去,我显然没有丝毫进展,甚至没能让你将内在严苛的标准稍微放宽一些。」
她闻言不禁一怔,然与此同时,他发自肺腑的真诚言语彷佛一gu暖流,潺潺拂过她长年冷寂盘据的心头。
他关心她。明明白白的真挚。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淳宇的父亲。
这不容回避的事实铁铮铮地摆在那里,她不至於傻到装作视而不见。
「……daniel,我昕yan能对她「坦诚相待」到何种程度。
她随即又补上一句:「噢,当然,这只是如果,纯属假设x提问。」
然而,她已经清清楚楚地瞧见了。
就在她言语的短暂停顿中,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迟疑犹豫、既像不忍又似不舍的眼神,让她毫无遗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