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辛易晴垂下眼皮,盯着斜射进来的一缕明亮光线中的繁多尘粒,默声不语。
她得到了什么?
辛易晴自己也想不出来。
孙不言惊喜地问:“那我们的家长是不是不用过来了?”
“想什么呢你?”王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问:“下周一刘主任开会骂我的时候你替我去吗?”
“快点搬桌子!”王海低声吼道:“一节课快让你们磨叽完了!”
这里的桌凳都是以前用过的旧东西,三人挑挑拣拣找出来三套还算干净好用的,正准备搬着下去的时候,王海又喊住了他们。
他先看向武萱萱,说:“你没什么好愧疚的,不说你成绩不错,哪怕你这次和辛易晴那样一掉八百名……”
说这句话的时候,辛易晴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都变得冷飕飕了,可偏偏王海连看她都没看一眼,始终一脸淡然。
“……但只要你认真学了,就不需要愧疚。”王海态度认真地说:“学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甚至比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要更困难,因为这不是你能主动选择是不是可以学会的,还得看看它愿不愿意被你学会。”
孙不言噗嗤笑出声,被王海狠狠瞪了一眼。
随后他也没移开视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沉默的氛围极其具有压迫感,几乎在一瞬间让辛易晴感觉眼前一黑。
孙不言默默低下头,又被王海吼了一声重新抬起,王海说:“你也没有不够好,别的不说,操场二十圈就不是谁都能跑的下来的。不信等你上了大学去看看,就跑个一千米能吓死多少人。”
三人中唯一一个经历过大学生活的辛易晴:“……”
怎么明明是在说他们两个,每次都好像自己被当头暴击了一顿?
明明是在体贴学生,还非得夹枪带棒,这样真的好吗?
在心里腹诽完毕,辛易晴抬眼,冷不丁发现王海正眯着眼睛看她,瞬间紧张起来。
“当然,我刚才说的这些,如果你们真的信了,那你们就完了。”王海严肃着一张脸,“我十分希望我教给你们的是这样的价值观,永远自信,永远毫不保留地认为自己足够好,也永远不需要为了一时得失忐忑不安,畏惧不敢前。”
“可现实不允许,你们必须知道,成绩下降就是不被允许的,哪怕只有一分,或是一名。至于辛易晴那样一掉八百名,我甚至可以说她这样是罪无可恕,不管她有什么理由。”
辛易晴心情几度跌宕,小声嘟囔:“没有八百名。”
王海冷笑道:“反正过不了一本线,而且差得很多,有什么区别?”
辛易晴噤声,默然不语。
“武萱萱有负罪感是应该的,孙不言觉得自己不够好也是应该的。”王海说:“因为现在的情况的确就是这样,不只是你们,哪怕是梁铮,他也不能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很好。”
梁铮是他们班第一,不仅如此,从高一入学,无论是分科前还是分科后,他每一次考试,不管是小周考还是大联考,始终占着年级第一的位置。
王海沉声说:“因为他只在咱们学校拿了第一,真让他去了更好的学校,他可能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然现在也不会在咱们县,至少会被市里的学校招走。”
孙不言讷讷地点点头,语气颇有些骄傲地说:“我哥就是。”
王海瞥他一眼,接着说:“我希望你们能学到的是一些东西,可你们必须面对的,是另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与我真正想要告诉你们的完全冲突,我没办法说哪个对或者好,只知道前者是我不应该说的。”
他沉默一瞬,再开口时有些无奈,“这是当下时间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的事情。”
“至于我今天说的这些话,不管你们能不能懂,又是否理解接受,说实话我并不在意。”王海说:“因为我不会改变,我的目标还是注重你们成绩提高。我看待你们的时候,也只有一个标准,就是成绩。”
“其实我刚才没有听懂你都说了什么。”王海看向辛易晴,毫不留情地评价她说过的那段话:“毫无逻辑,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完全没有重点。我很难不怀疑你这次月考拿了五十一分的作文是因为你们老师看你字写得好看才给你打了那么高的分。”
辛易晴:“……”
好了,炮筒转向了她……暴击强度十颗星。
“不过,字好看确实也是一种能力。”王海没有保留地赞赏说:“还是很值得拿出去炫耀的一种能力。”
暴击强度顷刻间变化为零,和风细雨扑面而来,精神世界一片光明。
辛易晴感动起来,忙不迭拍了个马屁,“谢谢老师。”
王海丝毫不为所动,轻飘飘看她一眼,“我毕业那时候的情况不能做参考,不过如果我女儿大学毕业后的经历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希望我能看到,也希望她想让我看到。”
“无论她怎么样,是不是有出人头地,是不是被万人拥簇,在我看来都不重要。”王海说:“我只希望她在面对我的时候可以是永远轻松永远不需要去伪装自己的,我也希望我对她来说是可以永远做她的底气的存在。”
“我希望她永远快乐,可如果她生活很难……”王海顿了顿,轻声说:“我也不希望她因为怕我担心选择瞒着我。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她让我知道的,是她当下最真实的情况。再怎么说,家里能帮衬一点,她就可以轻松一点、快乐一点,这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