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告白(1 / 3)
看着在自己身边入睡的盛珏,贺知寒不由得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高中时,某一个寒假的早晨。
放假之前,贺知寒跟裴夺约好了要在假期一起玩。
裴夺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并不明白“等有空一起……”这样的话,大多数时候只是社交场上的礼貌敷衍。
所以,假期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裴夺就发了消息:想见你。
虽然这么发了,但裴夺心知,贺知寒并不喜欢早起,说不定要等中午才能看到信息。
只是,意料之外地,贺知寒很快回复。
【贺:……现在?】
【裴:如果可以。】
过了片刻,贺知寒才回了一个定位。
裴夺很快打理好自己,在街边买了早餐,又叫了计程车。
裴夺看到贺知寒的时候,他正站在墓园门侧发呆。
高中时的贺知寒,高高瘦瘦的,额发垂落,下颌凌厉,黑色的背心塞进宽松的工装裤里,又罩了一件衬衣,没系扣子,就那么自由散漫地穿着。
晨光熹微静谧,烟云般裹了他一身落寞。
裴夺心中一动,大步向他走去。
贺知寒抬头,露出笑容,招了招手:“裴夺!”
一瞬间朝气蓬勃,浑不似在墓地。
裴夺从宽大的风衣外套里摸出一袋仍然温热的牛奶,递在贺知寒手里:“给你的。”
贺知寒浮夸地“哇”了一声,双手捧过,眉眼含笑:“谢谢老婆!”
贺知寒在前面走,裴夺沉默地跟着。
“我每年的今天……啊,算了,其实也不是每年,偶尔吧,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来看看她。”
贺知寒一边吸牛奶,一边悠闲地聊天。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我的妈妈。”
裴夺摇头否认。
“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贺知寒的话语从寒风中传来,带着些微怀念的笑意。
贺知寒的母亲柳飞絮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并非是贺知寒的父亲出轨造成的,在遇到贺父之前,她就已经是这样了。
因为家世很好,又是独生女,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贺父,处心积虑地接近了她。
“我有抑郁症,不是一个适合恋爱或结婚的对象。”她坦言。
“但如果不是你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贺父说。
贺父在追求她这方面殚精竭虑,最终如愿以偿。
在贺知寒的记忆里,童年是非常幸福的。母亲温柔,父亲纵容,吃穿玩具从来不缺,做一件简单的小事都能得到很多夸赞。
直到外祖父去世,贺父渐渐展露出本性来。
家暴倒不至于,只是冷暴力,夜不归宿,出去跟别的男人厮混,浑不在意妻子的心情。
“妈妈……”小小的贺知寒担忧地看着发呆的母亲。
柳飞絮眨了眨眼睛,目光逐渐聚焦在贺知寒身上,忽然笑起来,抱着他做了个“举高高”的动作。
然后很快因为手臂无力,若无其事地又把孩子放下来了。
“乖宝贝,怎么啦?”
贺知寒绷着脸,严肃地说:“是他不好,你不要难过。”
柳飞絮愣了一下,随后开怀大笑,一点也不像个淑女。
柳飞絮抹了抹眼泪,没有因为他还小就敷衍过去,而是认真地说:“没有的事,结婚不是因为喜欢他……”
她苦恼了一下怎么解释:“妈妈看他追得那么辛苦,我自己又什么都无所谓的,成全一个人也不会怎样……啊,虽然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是同性恋啦。”
贺知寒问:“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呢?”
柳飞絮说:“正常来说肯定不会这样的,但妈妈有心理疾病嘛,很难快乐,所以就觉得,既然我这么不快乐了,就成全别人,让别人快乐也好呀。”
这个年龄的小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大合订本,贺知寒也不例外:“那妈妈为什么很难快乐?”
柳飞絮思考了一下:“因为人是不同的。你看,大部分植物喜欢阳光,但也有少部分,必须在阴暗的环境里才能生长……妈妈是一朵蘑菇!”
贺知寒没怎么听懂,努力想了想,理解到母亲不会因为父亲伤心,就放过了这个问题,继续说:“那我怎么能让蘑菇开心呢?”
柳飞絮又被自己的孩子可爱到,蹲下身吸猫似的把小孩抱在怀里揉捏:“蘑菇看着小蘑菇就会觉得很开心啦!”
贺知寒转了转脑袋瓜,意识到自己就是“小蘑菇”,骄傲地昂起头,觉得自己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
“她一直是个乐观又爱笑的人,”贺知寒走到墓碑前,一朵花都没带,双手插兜,很不端庄地站着,“至少在我面前是。”
“所以,当我爸告诉我,她自杀了的时候,我觉得他在开一个很烂的玩笑。”
柳飞絮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贺知寒,一旦成年,贺父就要全数归还。
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了一封信件。
“……我很抱歉,宝贝,不能陪伴你走过漫长、痛苦、无聊的人生,大概是我唯一的遗憾。可是,我现在一想到即将要做的事情,就幸福得发颤,我没办法抵抗来自魔鬼的诱惑,那是最绝对的宁静和自由……”
“……我甚至还想过连你一起带走,哈哈,有没有被吓到?对不起,但是大蘑菇真的很喜欢小蘑菇,她害怕小蘑菇会觉得孤单。”
“你爸虽然是个行走的垃圾,但是你,亲爱的宝贝,你可是天选之子!超级小可爱!女娲补天的彩石!东海鲛人的遗珠!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你,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我,你的老母亲,足够独一无二,就连dna都是七彩炫光镶钻的。”
“呜呜,宝贝,虽然再有来世我也不想投胎了,但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没有之一。”
“妈妈要早点下去打工,等你七八十年之后来见我,我就是富一代了!妈妈罩你!”
“真的,我本来是很悲伤的。”贺知寒无奈地扶额,“但我哆哆嗦嗦打开信,看完的心情,真是……日了狗。”
“神他妈镶钻dna,我小时候还真信了,特臭屁地跟其他小朋友炫耀……”
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贺知寒伸手抚了抚墓碑,“一个抑郁症患者,竟然能给我留下这么多关于快乐的回忆。”
裴夺:“……”
裴夺说:“妈妈很了不起。”
贺知寒手一顿,回头,故意问:“老婆,你这就……认上关系了?”
两人并没有确立关系,裴夺知道他只是口嗨,所以顺着他回:“是啊,应该给岳母带点花来的。”
贺知寒果然对称呼浑不在意,连忙摆手:“别别别,她的性格,一定会说:别搞这些形式主义,给人家植物的生殖器留条活路吧!”
远处正在献花的路人:“……”
裴夺笑了笑,向贺知寒伸出双臂:“来,抱抱。”
贺知寒一怔,没反应过来,就被裴夺勾着腰拥进了卡其色的长风衣里。
贺知寒……贺知寒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他虽然整天嘴上喊着老婆老婆,但这只是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并不代表他心底真的对裴夺亲近。
只撩不娶,心理防线高,有些人天生如此。
贺知寒正打算说点玩笑话打破这奇怪的氛围,裴夺就按着他的后颈,轻声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