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2 / 3)
而去,御书房回復宁静,皇帝表情冷峻地喝了口茶,起身离榻。
姚公公赶紧给他披了件风褛,看出来陛下的心情不大好,小意问道︰「陛下,回殿休息?」
「不。」皇帝当前往御书房外走了出去,说道︰「去小楼。」
姚公公一怔,赶紧跟了上去,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奇怪,最近这些天,陛下去小楼地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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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之外,各自心头不安的几位朝中大臣们拱手告别,有得意地准备回去向党羽宣布,陛下准备向户部开刀了,有担忧地准备回府思考一下怎样面对日后的朝局,有糊涂地还在糊涂着,心想陛下的心思怎么一日之间就转了弯呢?
「小胡,去我府上喝两杯。」舒芜并不忌讳什么,在宫门口拉着准备先一步离开的胡大学士,直接说道。
胡大学士此时正一脑门子官司,哪里吃得进去酒,连连告饶︰「老舒,没见我今儿的运气不错?哪还有心思去联诗作对。」
这二人性喜好文,又是文臣之首,陛下又不严禁大臣私下间地来往,所以交情相当好,年龄上虽然相差许多,却是时常混在一处。
舒大学士作了个眼神,胡大学士心头一动,便允了此议。
……
……
「圣心难测啊。」
舒芜的府邸也在南城,以清幽闻名,并不如何阔大,不过此时两位酒酣之人在亭下说话,也不需要担心春风会将自己谈论的犯忌话题吹出墙外,被旁人听到。
舒芜嘆了口气。说道︰「你这差使只怕有些难做,真是顺了哥情失嫂意。」
这话里将陛下比作了哥,将范家比作了嫂,不免有些不伦不类。胡大学士哈哈大笑说道︰「什么胡话?你又不姓胡,莫不是喝多了吧?」
「不是胡话。」舒芜正色,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你能怎么做?看陛下地意思,是一定要查出户部有点儿问题才善罢干休,可是户部如果真的出了问题,范尚书怎么办?」
「现在地关键问题是,户部究竟有没有什么问题。」胡大学士面现愁容说道︰「你对我详加解说过小范大人的性情。以他清明之中带着三分狠厉,温文尔雅之下藏着胆大嚣张地行事风格来看,为了稳定江南,增加赋税,他调动户部银钱下江南……说不定还是真事!」
「真假暂时不论,反正江南总督薛清一天不表态,朝廷也不可能知道那边的情况。至于户部亏空……」
舒芜冷笑道︰「户部是管钱的衙门,打仗要调钱。修河要调钱,赈灾要调钱。修园子要钱,开春要钱……这天下所有人都在往户部伸手讨债一般的要着,加上皇子和官员们偶尔借一些,真是一团烂帐!历朝历代,哪有帐目上完全清楚的户部!」
「户部,注定了就是不可能干净。」他继续冷声说道︰「咱们大庆朝这位范尚书。从户部下层官员做起,这一世都在户部里做事,说句公道话,他治理下的户部,已经是我朝开国以来最干净清明地一个户部,可就是这样。如果真要在里面挑刺,哪有挑不出来的道理?」
胡大学士缓缓点头,与前任相爷林若甫不一样,与如今在江南嚣张的范閒不一样,这位户部尚书范建。虽然手底下或许也有些不干净,但行事异常低调朴实。从能力上来讲绝无二话,官声之佳也是满朝罕见。
如果这样一位户部尚书倒在了此次的政治斗争中,这两位大学士都会觉得无比可惜。
可是今次,偏偏是陛下流露出让范建去官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舒芜皱着那双老眉,很直接地问出了缠绕今日御书房官员心头已久的疑问。
胡大学士沉默着,抬腕举起一杯内库出产的烈酒灌入了唇中,许久没有说话。
舒芜盯着他的双眼,知道这位比自己年轻不少地同僚,在某些方面的判断,是相当值得信任地。
被对方的目光逼视良久,胡大学士嘆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陛下动了这个心思,实在是……」
他似乎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位九五至尊,只好苦笑着说道︰「实在是令人佩服。陛下清查户部,看似是因为官场上的风声及内心的疑虑,其实,这却是一招一石三鸟的好计策。」
「哪三隻小鸟儿?」舒芜胡
须上满是酒水,口齿不清问道。
「第一隻鸟当然就是户部,是范尚书,清查户部如果有力,范尚书无论如何也只好自请辞官回乡。」
「第二隻鸟是……首倡此事地长公主一系官员。」胡大学士苦笑着说道︰「户部事发,范建辞官,范閒如何肯善罢干休?放心吧,陛下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牵连到范閒的,范閒在事后依然会是监察院的提司。如此一来,监察院对长公主一系的官员自然会进行报復。而陛下这个时候,也不会再迫于宫中的压力做一个调解者,而是会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会做出为了安抚范閒的姿态,被迫撤裁掉几位大员。」
「宫中地压力?」舒芜嘆息道︰「为什么陛下事后却可以不在乎宫中的压力?不再继续做一个调停者?」
「道理很简单,范尚书的去职,范閒的愤怒,陛下都可以推托到长公主一系官员的身上。而身为帝者,最重要地就是保持朝中百官间的平衡。范閒一方先损宰相,后损范尚书,陛下为了保持平衡,也要将对面那拔人削去一大截。」
胡大学士继续说道︰「这个说辞。这种帝王之心,是说服宫中那位老人家最好地手段,一切……都是为了庆国不是?」
他微笑着,他自嘲笑着。
舒芜继续嘆息着,问道︰「那第三隻鸟是什么?」
胡大学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第三隻鸟,自然就是我与老舒你了。」
舒芜大惊,说道︰「这又是何种说法?你领了此命,在我御书房中所议都是禀公而论,范閒他又不是糊涂人,怎么会对我们起怨怼之心?」
「你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胡大学士说道︰「谁让咱们今天在朝上透露出想拉范閒入阁的意思?陛下的既定方针早定,日后的朝局之中,你我乃是一方,范閒的监察院乃是一方,我们既然存了些别的心思,陛下自然要破了我们的心思。就算范閒不会因此事记恨我们,但他怎会不记恨这满朝上书参劾范尚书的文官?此事一出,范閒必然会绝了走正经仕途地念头。你我与他再也没有同坐于门下中书的可能。」
「只是猜忖之言罢了。」舒芜失笑道︰「即便圣心难测,也莫要想的如此复杂。」
胡大学士无奈嘆息道︰「说也是你要说。最后取笑,还是你取笑。这些话语足够咱们两人被砍十次脑袋,你可莫要酒后四处说去。」
「怎么我也是位大学士。」舒芜嘿嘿笑道︰「只是佐佐酒而已。」
忽然他面色一怔,皱眉问道︰「不对,你说的第一隻鸟不对,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陛下不想范尚书继续打理户部,为什么要逼着范尚书自请辞官。」
胡大学士幽幽嘆息道︰「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陛下不愿意每天还在朝上看着范尚书那张脸。」
两位庆国朝廷文官的首领同时沉默了下来,在心里嘆息着,替范建不值,看来龙子这种生物。还是不要随便抱养的好。
当两位大学士在替户部尚书范建抱屈之前,他们也曾经想过,是不是要赶紧把朝廷准备清查户部一事通知范府,后来转念一想,范府在宫中人脉众多。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便淡了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