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4)
楼里瞎逛,终于瞧见了他那院子里池塘深深,假山嶙峋,还种满了梨花杏花和垂柳。
只待春风一起,院子便会烟霞绰约,极为绚烂。
唐珏倚着门槛,眉头直皱。
如果说唐珏和林明霁是谢宣手栽的两朵花,那么林明霁被养在了豪华大盆景里,唐珏只能算被随意栽到兜着土的小花盆中。
如果说唐珏和林明霁是谢宣豢养的两只雀,那么林明霁拥有一个连食盆都是金镶玉的金丝笼,唐珏只能算给了一根立足的树枝。
这么一想,紫灵芝泡水还是替谢宣那混蛋省钱了,早知道该扔进去泡脚。
但气坏了自己终究不值当,唐珏只好安慰自己“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了。
“你在看什么?”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唐珏心脏一抽,侧脸一看原来是八苦。
唐珏一边摇头一边扇扇子:“我当然是在看迷楼里的新人。”
八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林明霁正在和院落中的婢女踢毽子,一个不小心毽子挂到了池塘边的柳树上,林明霁捋起袖子就娇滴滴地往树上爬。
那些仆婢们围成一圈,在下头小心翼翼用手接着他,八苦便说:“他简直天真烂漫,这么快就和三殿下的人打好了关系。”
“谁说的,可我偏偏不喜欢他。”一只手忽然搭上了八苦的肩膀,八苦吓了一大跳,侧脸一看原来是飞玄。飞玄一身紫衣,满身银饰,走起路来从不叮当作响,行动迅捷却如鬼魅。
飞玄抱着苗刀斜倚门框:“他昨天竟然找我要个捕蝶网,说捉了蝴蝶三殿下一定爱看,可是天寒地冻的哪里会有蝴蝶,照我看他可真能装。”
一只手搭上飞玄的肩膀,飞玄一个激灵,侧脸一看竟然是谢宣。脑袋瞬间挨了一记爆栗,飞玄做贼心虚忙低了头。
此时唐珏和八苦完全没有察觉,唐珏气得打跌附和:“就是就是,旧人还没有站稳脚跟,新人便得了盛宠,这太不合理了!”
“真是奇怪,本宫怎么不知道新人得了盛宠。”谢宣的声音悠悠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唐珏和八苦一阵尬笑。
唐珏轻移脚底,准备开溜,却被谢宣拎住衣领不得动弹。
谢宣回眸乜一眼飞玄,罚他说:“你先回去把我桌上那沓书抄二十遍。”
旧人要有旧人的自觉。新人入府飞得满朝都是。斥谢宣目无百官、骄奢淫逸也就罢了,甚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也捕风捉影安到他身上。
皇帝震怒,连夜召他去内廷,赏了五十大板,其中几板子是皇帝老爹亲自锤的也未可知。法地痉挛、抽搐,媚肉夹紧自己不停地倒缩,几乎把他夹得射出来。
谢宣松了他的口鼻,几乎是同一时刻,床单被喷涌而出的淫汁浇透。
唐珏哆嗦着将自己抱成一团,连脚趾都如同新发的叶芽般紧紧蜷起,汗津津地喘息。
情欲是一把烈火,将游走在血液里的丝一般的寒冷,一点点地烧化、融化。可是一切归于寂寂之时,这彻骨的冷便会再度卷土重来。
渝陵地处大幽朝西南角,与南疆接壤,是大幽重要的金银矿产地。昶帝礼佛,京师慈瑞、重华、崇灵三寺中供奉的纯金佛像便采自渝陵金矿,再由雕工精湛的工匠师傅制成。
较大幽大部分富庶的疆土不同,渝陵物候更加炎热、干燥,不适宜粮食种植,有时甚至会发生干旱之灾。
而这里于唐珏的好处便是,可以松快地晒太阳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舟车劳顿,抵达渝陵时,这里已经阳光炽烈,花木馥郁犹如浓夏。
不仅人能晒太阳,银票、华服也能随意铺得满院子。
谢宣赏的,不晒白不晒。刚来的第一天,府里便传遍了新任观察史的三皇子有个很得心意的男宠,生得俊眼修眉,目光顾盼流转,真真是个水晶般的人儿。仆婢们看唐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佩服艳羡。
唐珏躺在一张软椅上,折扇盖着脸,青丝在微风中卷起。
受累的是八苦,黑着脸坐在交杌替他给衣服翻面,还要时刻提防银票被风吹跑。
八苦恶狠狠站起身:“你自己来,明明是你要晒东西,凭什么累死累活的是我!”
“难道我朱八苦是你唐珏的专属仆人吗?”
唐珏在折扇下跟着他无声地做嘴型——总是这一句,也没个新意。
唐珏喃喃道:“太阳晒得我骨头酥了,八苦,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
八苦叉腰:“我看不是把骨头晒酥了,而是晒了一把懒骨头。”
“唐公子怎么会是一把懒骨头?”一把干净的男声里掺着一串铃铛声,绯色的衣摆掠过,一双丝履停在月洞门前的石砖上。
唐珏翻身坐起,扇子啪嗒掉在了地下。
门前站着一个很好看的男子,怀中抱着通体雪白的狐狸。狐狸的脖颈上用绯色丝带系着一只很大的银铃铛。
他两指夹起一张银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里飞出去的,微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双眼一眯,赫然是一只化了形的狐狸。
八苦呆呆点头:“可以可以,请进请进。”
“我叫梅子箐,是渝陵监理司的监修,也是三殿下少年时的伴读。”梅子箐自报家门。
唐珏收起眼帘,眼珠微动等待下文。
“听说三殿下得了一位很可心的人,我是必定要过来瞧一瞧的,唐公子果然生得很俊俏。”梅子箐眉眼俱笑,又低头看狐狸铃铛上映出的倒影,作出揽镜自照之态,“不过我同样生得很俊俏,俊朗之外还颇有风情。每日晨起看见玉鉴里的自己,我总是要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得出我这般宁馨儿?”
唐珏和八苦嘴角抽了抽,如此不吝啬夸赞自己的倒也……很少见。
梅子箐热情道:“这里天气太过炎热,人也容易晒伤。我给你带了一盒脸脂,是白芷、白芨研成细粉,辅之以银杏果的汁水,再添上杏仁油制成的。是我亲自配制,不但能舒缓晒伤,还能细腻美白肌肤。”
唐珏接了过去。
八苦道:“天气很热,雨水又少,那岂不是会发生旱灾?”
梅子箐想了想说:“有些年头是会有旱灾,不过渝陵历来以开采矿山为业,粮食多从其他地方调配。不过咱们隔壁的南疆可就惨了,每逢旱年便大张旗鼓作巫术祈雨,手段既古老又残忍,十几年前甚至还献祭了一位圣女。可即便如此,南疆还是大旱三年。只是苦了渝陵边境的百姓,隔三差五要受那群人骚扰掠夺。”
唐珏疑惑道:“献祭了一位圣女是什么意思?”
梅子箐的表情耐人寻味:“南疆的长老们说,圣女身兼护佑子民的责任,便让圣女歌舞娱神,邀请旱魃上自己的身。他们将旱魃绑起活活烧死,从此南疆便不会再有大旱了。”
“什么是旱魃?”八苦不解。
唐珏摇扇:“旱魃是远古时代的一种怪物,猱形披发,只有一只脚。所至之处必会发生旱灾,大雅中‘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说的便是它。”
梅子箐不做声,淡淡瞥一眼唐珏。
八苦听完露出恐怖的表情:“那烧死的岂不就是圣女?这群苗人真是野蛮!”
梅子箐眉毛微抬:“他们不但心性未曾开化,而且奇技淫巧颇多。听闻南疆人善蛊,有一种‘游丝银蛊’给人种下后浑身彻骨冰寒,唯有情欲之火能暂时舒缓,不过那人终究会慢慢冻死。”
八苦听得毛孔微张,清风吹得汗毛倒竖后颈发凉,仿佛自己就被下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