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彼此的心意/愿与你再度相遇/潜伏往事/野火(1 / 7)
薄荷香气。
春涧融雪般流淌的气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
视线渐渐聚焦,周遭幢幢散碎的影子缓慢融汇成边缘清晰的色块,如同拭去冬潮中雾气迷蒙的毛玻璃,或者抹去一段月晕。贺宵意识到自己在低烧,烧得浑身酥软,视线中陆衡的影子正缓缓彼此重合,他正低头亲吻贺宵微微汗湿的掌心,察觉到他视线便猝然抬起头,黎明里生潮般的天光中,黑眼睛如同山火蒸腾。
“您还好吗?”
他黏黏糊糊地又靠过来讨一个吻,贺宵意识混沌中下意识与他对视,视线交集太过情意缱绻,陆衡盯着他看个不停,视线热忱又明亮。他贴着陆衡的掌心蹭了好一会,又忍不住低下头去亲,耳尖早已不受控制地烧成绯色,如同栖一段浸饱黄昏的层云。
贺宵心口便微微悸动,他伸出手牵过陆衡散落的发尾,低头依偎过去嗅一下。这一下太像主动得过分的吻,陆衡便下意识倚向他。
“是你吗?”贺宵轻声道,声音倦意湿透,软得仿佛含着水,“那天在酒吧里,是你吗?”
陆衡怔忡地望着他,乌墨似纯黑的眼眸如同春水洇透。
“原来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贺宵偏着头轻轻地说,毫不反抗地任由陆衡与他手指交扣,声音里竟然有隐约纵容的笑意。陆衡耳梢通红,声音都慌乱得微微发抖,他像被拆穿心事的年少的暗恋者,手指下意识反复磨蹭起凸起的腕骨部分,蹭得那块皮肉泛起焚烧的热度。
“……您认出我了?”
贺宵笑了笑,笑意不自觉便柔软温和起来,像是被手指交缠处流淌的温度浸软了声线,“忽然在梦中闻到野薄荷的香气了。”他凝视着陆衡,眸光像流淌在镜中的月色。
“我那时候就在想,……真想和你再次相遇。”
刹那间陆衡连后颈都烧成生潮般的绯色,他与贺宵交握的指尖下意识微微用力,低着头几乎不敢与他对视——他知道了,他那样说……是真实的么?这一切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仿佛突然坠入某种光色昏眩的梦境或胶质的漫长睡眠——他说“想再次和你相遇”,他嗅过他的发梢,他们此时此刻相距咫尺……
不,或许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早已消磨殆尽,他自出生以来便被寄予毫无温度的期望,又被赋予太多身外之物,想要的东西只需漫不经心地示意,便有人双手奉上——除情感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唾手可得。他自幼年时代起便在高压的环境下被作为独一无二的继承者培养,只是轻轻一瞥,便有人为此心惊肉跳意思百转。
他已经习惯用那些去得到想要的了。
他向来无视规则,因为那些早已不够成为他拦路的壁障。
是。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说来荒诞,他从不提及心事,也无意依附这种浪漫主义的笑话存活,眼前的人会说毫无意义的谎话,彻头彻尾为生存随意妥协的骗子。可陆衡确实为他魂不守舍心猿意马,即便他的视线如同霜洗的冷湿月色,躯体摸起来像一团失火的破败苇草。他身上有那么多丛生的伤疤,每一次性事中陆衡都曾反复亲吻过,像摸索一滩烂泥的野径。
不止这具软弱而美艳的躯体。
想要从破碎的躯壳中掬起他的灵魂,如同掬起一捧生霉的、倒影中的月亮,如同满把呼吸消竭的树生花。
苦难浸透了他的肌骨血脉,亲吻时尝起来久煎的中药似清苦。他向来无意反抗随波逐流,每当他们肌肤相贴,陆衡便能察觉他精疲力竭的皮相下涌流的蓬勃生命力——
如同一团负隅顽抗的野火。
即便是他如此一步步退让着,妥协着,缄默不言着的如今。
他分明是一息尚存、从未燃尽的灵魂。
是他。
他非他不可。
“那么,”他听见自己压抑战栗的,极力显出无波无澜的声线,“您是怎么看待我的?”
答案是否认与拒绝也无关紧要。接下来一生都这样度过也无关紧要。
他确实已经做好一生都不放手的准备了。
贺宵便凝视他,眸光辗转如一泓草木涵抱的秋水。那视线太过温暖柔软,似乎从不拒绝他从中汲取温度,这使他想到下雨天气里湿漉漉的幼犬,或是什么其他同样毛茸茸热乎乎的小动物。
“从的伤痕如同烈酒横溢,额发夜露湿透的野草似低垂,一对起夜霭似的、湿漉漉的黑眼睛。他视线触及那对铅灰的瞳孔,这一切长达不过一个凝视——而后那视线缓缓地、缓缓地敛回去了。
“阿宵。”霍迟遇笑起来,手指落在他干涸的唇角,“你想喝水吗?”
青年一言不发。不靠近也不避开。霍迟遇手下微微用力,他便顺从地沿着那股力道偏过脸去。他看上去疲倦极了,眼睫上挂着析出的盐,颈窝间一泓热气蒸腾的淋漓的汗浆。霍迟遇低低笑了一声,半晌轻声说,“我以为,阿宵不会有跟我无话可说的一日。”
青年微微抬起眼,只嗤笑似地瞧他。他一向不太露出这种表情,以至于自暴自弃无动于衷的恶意电流般沿视线鞭笞进对方脑髓。霍迟遇蓦地起身,五指按住他的脸重重抵在墙上,暴怒中他耳膜烧得嗡嗡作响,视野里黑斑糅着杂点扭曲跳跃。他低低冷笑一声,有血迹缓慢沾湿他掌心枯涸的纹路。
“还来得及。”霍迟遇轻声道。
对方便自下而上,沉默地凝视他。
“还来得及。”他重复道,暴怒短暂地从他铅云般的瞳孔中褪去,某种扭曲怪异的光彩新火般绞碎大片雨云般的翳影,“再效忠于我,做我的家犬……我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曾经驯顺的野犬便垂下眼帘,仿佛自某种沉重令人屏息的桎梏中彻底解脱出来一般,他低低笑起来,支离破碎的喘息与呛咳中溅出斑斑点点的血沫。他这样断断续续地,一字一句地道,“……我是……我是人民的刀刃和枪口、……我的灵魂会一直徘徊在前线……”
然后他被食指轻柔地点了点嘴唇。
“我以为阿宵是不善言辞的类型,想不到竟然也会说这种漂亮话呢。”
于是那些药剂便发疯一样涌入银青的水脉——他这一次太过头了,青年头晕目眩地被他按在怀里,几个呼吸间便瞳孔失焦。他崩溃地喘息起来,声音嘶哑黏腻得像橡木里封久了的酒,流汗流到肩胛里都是盐。这期间他接连窒息了几次,一面抽搐一面痉挛着呕吐。可他胃里只剩下之前为了吊命灌进去的水——他被呛到,血沫混着唾液沿脖颈暴露的筋脉滴下来,又因为脱力而几度窒息,霍迟遇稍微碰一下他就不停发抖。
这样子看上去实在可怜极了,霍迟遇拍了拍他滚烫的面颊,呼吸揉进一池暴沸的浊液中,连带着汗迹俄雨似地洇透掌纹。青年眸光迷蒙地抬眼,月晕似失焦的瞳孔浸了水,就这样任人施为、汗津津地倚在那里。
“还清醒着么。”
青年无休止地沉默着。凌乱的呼吸与鼻音像截断在枪口下的风声。霍迟遇扳着他湿透了的脸,距离近到对方本能地察觉到不正常。阿宵在他掌心里激烈地打了个哆嗦,半晌咬紧牙关,侧脸鼓起颇色情的汗湿的弧度——他忍不住指腹用力摩擦了下对方的脸,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地勃起了。
明明是凛冽端肃的,令人望而起敬的面孔。
——捣碎他,操烂他。给他灌药,吊着他的命锁着脖颈困在笼子里,让他神情恍惚地道歉,一边神志不清地哭一边在地上爬。
“……霍迟遇。”
霍迟遇指尖蓦地一僵,刹那间几乎遍体生寒。
——是。他确实感到悚然,因着对方竟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