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2)
与青树分别,礼心坐在阿织的副驾上假寐,听着车载音响里不认识的歌手,用听不懂的语言唱着自己从未听过的歌。
轻柔,缓慢,悲伤而又坚定,跟阿织给人的印象并不搭,但礼心很喜欢。
就像青树为自己人生作出的每一个选择。
“心心啊。”好像知道他没睡,阿织突然问,“你很喜欢一只眼?”
“为什么叫她一只眼?”难听死了。
“她说比较有个人特色。”
礼心调整下坐姿,“我们不是异教徒,不会因为互相喜欢而有婚约。”
阿织一边摇头否定地连声“嗯嗯嗯?”:“答非所问啊。我是问你自己的感受,而不是你们订婚的原因。按照心教教义,一只眼的行为是很严重的错误吧?而你明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也没有提出解除婚约,不是因为喜欢她吗?”
礼心撇了一眼阿织,把头又靠上车窗:“我是很欣赏她。”至于自己的未婚妻到底会是谁,礼心并无所谓。
“哦?是欣赏不是喜欢?”
“嗯。”
“不是那种渴望与她亲密得就像刚刚你跟我那样超级深入的舌吻并且全裸贴在一起互相打手枪的——”
“住口!!!”话题内容突变,要不是安全带绑着,礼心简直想当场拉开车门跳下去。“不准再提了!我又不是自愿的!”描述如此详细,害得他本来已经忘了又不得不想起来。
“啊你吸我舌头的时候可用力来着。”
礼心一手弹开安全带一手拉车门,被阿织一把扯回来:“好了嘛我不说了。”
“我要下车!”
“咔哒”,礼心听见上锁的声音。瞪了阿织一眼,他从座位之间窄小的缝隙里爬到后座上,再也不想看到对方的脸。
“嘿嘿,可爱。”阿织开心起来,连音乐曲风也换成叮咚叮咚的,吵得礼心想要捂耳朵,“心心,心心。”
“我不想跟你说话。”
“不是,我是想问,一只眼的眼睛也不是你挖下来,对吗?”
礼心忍不住看向阿织,又赶紧把目光转开:“跟你无关。”
“有关啊,我想了解心心多一点。而且我看人很准哒~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阿织在前排摇头晃脑,非常自信。
但礼心不承认也不否认:“我也许没杀过人,但挖下一只眼睛还是可以的。”
阿织发出轻快的笑声,激起礼心的逆反心理:“你不相信?”
“心心,”阿织从后视镜里看他,“杀人者未必残忍,但残忍之人一定可以愉快地杀人。”
“说得头头是道,你杀过?”
“嗯,杀过啊。”阿织毫不犹豫地回答。
礼心怔了一怔,盯了他发辫散得七零八落的后脑勺半天,仿佛要看出个端倪:“还真是什么大话都敢说。”
“真的啊,我的杀手称号叫做‘天才布偶娃娃设计者顶级制作大师’!”
还敢更长一点吗?你干脆把生平都写进去算了。礼心闭上眼睛,眉头微皱:“我累了,不想说话。”
他感到有点恶心。
不知道是两度的酒精起了作用,还是回忆起那颗眼球在手心里滑腻血腥的触感。
从心教逃出来的时候,青树只穿了一身睡衣且身无分文,东躲西藏地流浪了好几天。
而久安这样的地方,从不会以善意对待任何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有黑帮企图对她施暴,遭遇激烈反抗而恼羞成怒,于是持刀刺瞎她一只眼睛。
被赶到的礼心阻止之时,青树已经伤痕累累。即便如此,她还是咬牙抢过礼心的短剑刺向凶徒的心脏与咽喉。
青树拒绝先去医院,而是要求他带自己回到心教,尽快宣布处置结果。然后将自己那颗已经脱出眼眶的眼球挖下来,递给礼心:“这样你可以交差,而我可以解脱了。”
那时礼心”而备受称赞。
父母因此而非常高兴,破例允许她与一位吉格拉小朋友玩耍。
“我从那个时候就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地爱护子女,至少我的父母不是。”
起床迟了五分钟、默写字迹不够工整、家务时留下一粒灰尘、讲话声调高了一度,都足以让她挨上几鞭。
“我必须体现出相应的价值,才能获得他们的认可,进而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比如交一位吉格拉朋友。”在这之前,青树只要跟吉格拉多说一句话,回家就会挨上一鞭子。
她父母的眼中,吉格拉是灵魂肮脏的下等人,跟他们来往是会被污染的。
“所以我就要成为一个虔诚而优秀的以利可预备役:《苦难书》背得足够流利,行为足够自律刻苦,在任何考试中都是第一名,让他们对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对我撒的每一句谎都深信不疑。这对我来说很容易。”青树的语气中并无自傲,反而自嘲地摊摊手,“怎么说呢,都怪他们把我生得如此聪明!”
通过布施,她开始对心教之外的世界感到好奇。于是九岁的小姑娘就一个人溜出心教社区,混迹在流浪者中间寻找那个听她背书的人——别说现在听这些话的礼心,就连那个流浪者都被她吓到了。
“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胡子拉碴的男人说道,他甚至开始生气,“一个小孩儿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不要命了吗?!快点回去!”他不愿用自己刚掏过垃圾桶的手去碰她,便挥舞着胳膊撵人,“快走快走,还记得路吧?我看着你回去!”
“我不,”青树仰着脸蛋看他,“我是来找你的!”
男人露出一脸疑惑:“干吗?”
“叔叔,带我去外面玩吧!”
看到礼心的表情,青树哈哈大笑:“你现在的表情跟胡子叔当时一模一样!哈哈哈哈他觉得这个小孩实在是有毛病!”“胡子叔”这个称呼,让青树脸上第一次露出格外怀念的神情。
“你这样做……实在很冒险,万一你遇到他之前就被别人带走,万一他是个坏人……”对心教徒来说,异教徒本身就是危险。
青树点点头:“嗯,胡子叔也这样说。但你知道我为何笃定他不会拒绝我吗?”
当小女孩稚嫩脸蛋上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挨个询问“您想听听我主的故事吗?”只有他没有不耐烦,而是微笑着说“好啊,我很想听。”
童音朗诵着大段大段也许她自己还未曾明白的教义时,流浪者也没有过一丝嘲笑,他沉默而认真地倾听,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时青树还不懂什么是“温柔”,她只是以一个孩子的直觉认为:他肯定不会伤害我。
“你多大了?”他轻声问。
“八岁。”青树清脆地回答。
“八岁……一样大呀。”他喃喃自语。
青树问:“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我还可以再为您讲述主的故事!”
男人笑了,先摇头又点头:“那麻烦你,我还想再听一遍流浪少女是如何指引苦难之主的。”于是在接下来绘声绘色的讲述中,他甚至配合“流浪少女”的要求,躺下来扮演昏迷的“青年主”。
“听出来了吧?我很像他死去的女儿。”青树说,“我也是从胡子叔身上才知道,原来‘父母的爱’可以是那么温暖,而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
也许是想找回与女儿相处的时光,也许是怕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小丫头万一在别人那里遭遇不测可怎么办。男人从那之后,半是无奈半是开心地成为青树在世俗社会中的保镖兼导游,会用不多的钱给她买冰淇淋,攒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