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酒杯中是橙色的液体,蒋冬河问倪雪是什么,倪雪告诉他:“伏特加杏仁酸。”
那天,几个人在酒吧里坐到很晚,灰山喝了几杯之后忽然来了灵感,借着此刻微醺的状态再次掏出速写本涂涂画画,倪雪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咬着吸管喝果汁,林白还要忙着照看酒吧生意,喝不了太多,又回到了吧台前,只剩下蒋冬河一杯接着一杯,到最后竟然只有他一人醉了。
蒋冬河只感觉头脑昏沉,视物都带着重影,他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开口道:“倪雪,我好像……喝得有点多。”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倪雪看不出蒋冬河到底有什么变化,他看向蒋冬河的目光充满怀疑:“你不是酒量很好吗?”
“嗯……?”蒋冬河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应答,“今天的酒度数太高……”
倪雪伸出一根手指在蒋冬河的脸侧贴了一下,确实有一点发烫。
林白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向几人走过来。她说:“时间也不早了,那今天就先到这,大家都回去吧。”
灰山的住处离酒吧很近,直接走回去就可以,至于蒋冬河……倪雪拍了拍蒋冬河的肩膀,问:“你住哪个酒店?”
蒋冬河说了酒店的名字。
酒店离林白酒吧也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比倪雪的公寓到酒吧的距离更近些。然而酒店与公寓却是相反的方向。
蒋冬河一个醉鬼,又刚刚经历过钱包被偷,倪雪实在不放心让这人单独回去。于是他问蒋冬河:“还能走路吗?我送你回去。”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林白的店里备着很多把雨伞,她随手将其中一个递给倪雪:“下次来的时候还我。”
倪雪撑开透明雨伞,与蒋冬河一起走进伦敦的夜雨中。
一路上,蒋冬河一直沉默着,也没有什么异于平时的举动。倪雪对他喝醉的说法存疑,为了检验对方,他说:“蒋冬河,你走个直线我看看。”
蒋冬河很听话,单独向前走了几步。
一条标准的直线。
“你真的不是在装醉?”倪雪皱起眉,直接道,“你在我这儿可有前科。”
两个人都知道倪雪说的是什么。
几年前的那个除夕夜,蒋冬河装醉装睡,任由倪雪偷偷吻了他的嘴唇。
在那个时候,与其说倪雪相信蒋冬河真的醉酒睡着,其实更像是他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蒋冬河不知情,这样他就不会任由自己胡乱猜测。
但是现在倪雪才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
一声轻笑从身边传来,是蒋冬河发出的声音。蒋冬河扬起唇角,解释道:“……这回真的不是。”
倪雪:“我不信。”
“喝醉也分程度,我还不至于丧失自理能力,而且我的酒品很好。”那抹笑意仍旧停留在蒋冬河的脸上,他眨了一下眼睛,像在自言自语,“倪雪不相信我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雨伞无法挡住倾斜着飘落的雨丝,等两人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身上衣物已经被雨水沾湿。
他们停下了脚步,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应该互相道别。
蒋冬河率先开口,却是问他:“倪雪,这五年里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直至此刻,倪雪终于可以确信,蒋冬河大概真的醉了。
尽管他们重逢之后,蒋冬河的态度暧昧不明,甚至直白地说过“我很想你”,但在蒋冬河清醒的时候,恐怕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倪雪笑了一下,说:“有啊,谈过三个,各个都比你帅,还比你温柔体贴。”
“那不是很好吗,”蒋冬河也笑了,“为什么会分手?”
沉默了许久,倪雪败下阵来,自暴自弃道:“骗你的,没看出来吗。”
蒋冬河:“我知道。”
倪雪从不缺追求者,来到英国之后,也有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主动对他示好。在极其偶尔的几个瞬间里,倪雪冒出过一个想法:如果他真的与别人展开一段恋爱,会不会真的可以做到忘记蒋冬河?但这样的想法总会在下一刻就被打消——如果他仅仅是为了忘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步入交往关系,既是对另一人的不尊重,同样也表明他其实忘不掉蒋冬河。
这也没什么的。“忘不掉蒋冬河”与“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冲突。
“倪雪,”蒋冬河喊了一声倪雪的名字,“可以抱一下吗?”
倪雪的身体微微僵住,另一段回忆渐渐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曾经,他对蒋冬河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蒋冬河替他挨过一酒瓶,两人去了医院,倪雪看着蒋冬河额头上渗血的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问蒋冬河,可不可以抱一下。
此时此刻,倪雪忽然想再摸一摸那道疤。于是他也这样做了,伤疤依旧留在蒋冬河的额头上,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除此之外,倪雪还摸到了蒋冬河的脸颊有点湿润。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
……原来蒋冬河也会流眼泪吗?
倪雪一点一点靠近,张开手臂,两个人终于拥抱在一起。倪雪低声说:“蒋冬河,你这个时候应该推开我。”
“倪雪,很晚了,”蒋冬河却说,“一会儿上楼坐坐吧。”
倪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警告自己:倪雪,这只是蒋冬河的小小诡计,你已经是成熟的倪雪了,千万不要轻易上当受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