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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公路在身后蜿蜒着隐入夜色。他脚下几步远就是悬崖,溪流的声音隐隐传来。
贺辛的行为固然奇怪,但薛怀玉又在这些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薛汶的直觉向来很准,更不谈这些年打磨出来的敏锐洞察力。他觉得以薛怀玉的性格和脑子,不可能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一阵晚风吹过茂密山林,将满山的树叶摇出浪似的沙沙声。
薛汶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有些走神。
他想到薛怀玉是去年晚秋回薛家的,一晃眼,大半年竟已过去了。等这个夏天结束,又是一年秋天。
时间快得如白驹过隙。
另一头,陈显在通话挂断后看向一旁盯着手机不知在干嘛的薛怀玉,好奇问道:“小少爷,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
家里迎接薛汶的只有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死寂到近乎凝固的空气,就连负责打扫的佣人呼吸都放得比平常要轻。
管家原本正在指挥着佣人整理狼藉,见他进门,冲他微微鞠躬,接着说:“您父亲在书房等着。”
“薛怀玉呢?”
“还没回来。”
薛汶闻言,下意识松了口气,想着事情或许还有一丝缓冲的余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动静,管家的目光也随之投向门口的方向。薛汶跟着转头望去,只见薛怀玉径直从门外进来,鞋也没换,踩在光亮的木地板上就往这边走,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来到他面前。
薛汶皱了皱眉,正准备开口,眼前的人却忽然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薛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立刻去扒薛怀玉的手,但很快他就彻底楞住了。
薛怀玉直接吻了上来。
一丝淡淡的烟味自那双湿润柔软的唇上传来,薛汶的灵魂被这个吻从身体里挤走,不知飘去哪里了,不仅让他忘了挣脱,甚至在这一刻,他整个大脑都是完全空白的。
直到薛怀玉松开他的唇,扯着他往外走,薛汶才回过神来。
他刚要用力把人甩开,余光就看到母亲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那一刻薛汶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然后彻底死机了。
薛怀玉的表情却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刚才惊世骇俗的一幕不曾发生。他只是紧紧握住薛汶的手扣在怀里,抬头对楼梯上的人说:“走了,有问题就去报警。”
出乎意料的是,薛夫人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动也没动,就这么目送着薛怀玉拖着薛汶走出大宅那扇富丽堂皇的大门。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在夜色里传开,夏夜的晚风从敞开的车窗倒灌进来,带走了唇上残留的亲吻的余温。
留在他们之间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去哪儿?”薛汶终于恢复过来,开口问道。
“别管,跟我走就好。”
薛汶没想到自己还会再回到这里。
早已人去楼空的小区在深宵中寂静得可怕。车停好后,薛怀玉探身从副驾的储物抽屉里摸索出了烟和火柴。
——啪嚓。
火光在深沉的夜色中骤然亮起,烧得极快,几乎是转眼间,那跳动的光亮就熄灭了。一股木头燃烧过后的气味在密闭的车飘来,缭绕的烟气顺着薛怀玉口鼻的缝隙之间喷涌而出,蜷动着升至半空。
有时候薛汶会忘了这人是抽烟的,因为薛怀玉很少在他面前抽,身上也不会沾到烟味。
抽着烟的薛怀玉看上去有种安定感。
只见那人抬起手,拉开天窗挡板,接着摁下按钮,把天窗打开了。黑夜的气味涌进来,头顶的天空中隐约能看到几颗黯淡的星星。
薛汶本来以为薛怀玉又会撒娇,说些“亲亲”、“抱抱”之类的话,把自己做的荒唐事都搪塞过去。他都做好准备了,如果那人真的还是那样,他绝对不会再心软。
可薛怀玉没有。
“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最终是薛汶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持。
“……解释什么?”薛怀玉顿了顿,仿佛在装傻充愣般问道。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那就说来话长了,”那人吐了口烟,神情仿佛并不抗拒袒露实情,可他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反倒是转头盯着薛汶好一会儿,然后问,“但你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需要我的解释呢?”
“什么原因?”薛汶把这几个字重复了几遍,差点被这个反问气笑了。
他搭在扶手上的手猛地抽了一下,像是生生抑制住冲动,最终变成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薛汶心想,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吻我,当着我母亲的面说要带我走,我要一句解释还需要原因吗?但这些质问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堵在他的喉咙里,堵得那儿生出刺痛。他觉得自己总是不忍心对薛怀玉太绝情,对那人的种种荒唐行为一再容忍,归根结底是因为那人是他与已故的亲生父母之间仅存的联系。
那段他不曾有机会体验过的人生,不曾拥有过的爱,似乎都能通过这个人窥得少许。
见薛汶没再说话,薛怀玉便开口,说:“如果你非要一个原因的话……因为我爱你。”
沉默令人窒息。
于是薛怀玉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用最平静也是最尖锐的字句问:“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吧?你连这个都不信,我再说别的又有什么意义。”
其实薛汶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他想要信的。
可问题在于,好听的话谁都能说,世上也从不缺海誓山盟,而薛家给予他的一切让他注定无法像个普通人一样,有权利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感情。
薛汶从未见过任何纯粹的感情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似乎也不配。
因此他不得不像评估投资风险一样评估所有感情带来的风险,包括爱。他要考虑去相信一个人的爱会导致何种后果,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这是种徒劳的挣扎。
但越是无法得出答案,薛汶就越是不敢轻易相信感情。以至于到最后,即使抛开性取向,他也没法再像个正常人一样爱人和被爱。
对于他来说,唯一能逃离这个无解的、向下的漩涡的方法,就是一开始就不往里面跳。
今夜风大,烟燃得也快。
转眼间,那根香烟只剩下一截小尾指的长短。
薛怀玉忽然把车钥匙丢进薛汶怀里,平静地说:“要是你真的不想跟我走,那就回去。你跟薛家的人说,是我强迫你的。”
说完那人拉开车门,把抽剩几口的烟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然后起身下了车。
回身关车门时,薛怀玉的动作顿了顿。几秒后,他扶着车顶弯下腰,朝薛汶说:“我只有你了。”
一阵风呼啸而过,把这短短五个字吹得七零八落。
薛汶一言不发地看着薛怀玉走进漆黑无光的楼道,身影仿佛消弭在那片夜色之中,一瞬间内心动摇得像要碎掉了。
他在副驾里坐了很久。
久到车里的烟味散去,连薛怀玉留下的香味都变得若有若无,他终于决定鼓起勇气试一次。
然而手刚放到门把上,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带着种莫名的火急火燎。
打来的是段雀吟。
薛汶狐疑地摁下接通键,那头的人连给他打招呼的空隙都没留,接通后直接说:“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