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风(3 / 7)
“你现在又能去哪里?”薛怀玉看着仍然停在楼下的车问道。
可回答他的是通话挂断的忙音。
正午发白的阳光格外毒辣,仿佛要融化世间的一切,连一整个早上都不绝于耳的蝉鸣也在滚滚热浪中偃旗息鼓。
贺辛站在台子上,由助手帮她把背后的拉链提了上去。
随着拉链合拢,婚纱瞬间贴紧了她的身体,那些按照她的三围数据度身定制,再由工人一块块手工拼接起来的衣片把身体包裹得严丝合缝,贴合每一寸曲线的同时,又不会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月白的缎面婚纱在灯光的照射下浮起暗暗的光泽,抹胸鱼尾的款式自带优雅高贵的气质,亮出肩颈的线条,而腰胯处的褶皱则是精心雕琢处理过的,看起来非但不会松垮凌乱,还把腰臀的比例掐得特别好。
身后的帘子拉开,她转过身,望向沙发上的薛汶,问:“怎么样?”
薛汶正读着手机上显示的一则今日新闻,新闻标题写的是火车站附近的二期拆迁工程正式动工,他点进报道配的视频,伴随着机器的轰鸣,一栋栋旧楼被推倒,化成一片废墟。
扬起的灰尘后,蔚蓝的天空晃得薛汶有些恍惚,似乎脑海中有关那个混乱夜晚的记忆也在阳光下轰然倒塌。
那晚,薛汶好不容易想好了要如何向家里解释自己和薛怀玉的事情,去解释照片的来源与真伪,但这些编造的谎言最终都没派上用场。
因为当回到家里时,母亲告诉他家里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处理了。
目睹了薛怀玉亲吻他的薛夫人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父亲。而在薛家雷厉风行的手段下,那串网址立刻被封禁,所有照片也被控制、掐断了散播渠道。薛家的律师发出声明,说照片是通过后期技术伪造的,他们会对这件事追查到底并起诉罪魁祸首。
本该迎来一场激烈审判的事情就这么被轻轻放下,薛汶还是那个薛汶,和以前一样管着家里的生意,是薛家最可能的继承人。
取而代之的,是薛怀玉自那个晚上之后就消失了。
薛汶不知道这人去了哪儿,也不确定这人是否做了什么,但他意识到,薛怀玉的不知所踪确实在无形中帮了自己一把。
只是折腾了一大圈,生活又仿佛是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好似这大半年及这大半年里和薛怀玉有关的一切,都不过是个发烧时做的混乱且短暂的梦。
而唯一的区别是,薛家对外宣布薛汶和贺辛订婚,并且婚礼会在下个月月底举行。
这个决定同样没有经过薛汶,想来,他不仅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连表态都不配。
此刻,听见贺辛提问,薛汶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接着不咸不淡地回答道:“你决定就好。”
这个态度早在贺辛意料之中,毕竟薛汶从来都不想结婚,是她趁着照片的风波主动向薛家提出结婚一事,既在表面上帮助薛汶摆脱了性取向的争议,满足了薛家的需求,又让她达成嫁进薛家的目的。
可当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心里除去目的达成的满足感外,依旧不期然地感到一丝苦涩。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想要的就会贪求更多。
即使贺辛自己曾口口声声说过,商业联姻不需要感情,但某个瞬间,她也会幻想,如果往后哪一天薛汶能真的喜欢她,就更好了。
可她没忘记那时候薛怀玉跟她说薛汶喜欢男人的样子。
贺辛觉得薛怀玉没有说谎,那人大概是不屑于跟她说谎的。而她也不会为此去问薛汶。
又或者,她心里早有答案,只是不想面对。
日子会好起来吗?不知道。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贺辛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她抬手对着自己的颈侧点了一下,却是对薛汶说:“你这儿有块红痕,被蚊子咬了?”
薛汶知道贺辛说的是什么,今天一早起床时他也看见了,只是那块痕迹不痛不痒的,不像是被蚊子叮咬。
“……可能是门窗没关紧,毕竟夏天了,有蚊虫也正常,”他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着,一边抬手摸了摸颈侧,紧接着话锋一转,问,“贺辛,你是不是认识一个人,叫于朗?”
贺辛原本在和助手讨论手套是选和婚纱一样的缎面好,还是纱的好,听到薛汶的话,身形不由一顿。
这个细微的停顿没被薛汶错过。
他淡淡地继续道:“我想见见他呢。”
贺辛转身回答说:“很不巧,他今天的飞机回美国。现在估计已经在机场,准备起飞了。”
“是吗?”薛汶一点儿都不急,拿着手机气定神闲地说,“看来只能让他在机场等一下了。”
“可你不是说试完婚纱要去医院看望你父亲吗?”贺辛问道。
人老了总是免不了生病的。
其实这几年薛父的身体就时好时坏的,精力也大不如前,因此才愿意放权,真正把生意上的决策权慢慢让渡到薛汶手里,自己则呆在家里休养。大概是那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实在是过于刺激了,以至于他急火攻心,引发大咯血,当晚便紧急送进医院治疗,至今还在医院躺着。
薛汶听出贺辛话里的阻拦,于是笑了一下,耸耸肩说:“晚一点去他又不会当场咽气。”
这话让贺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以前从未听过薛汶这么说话,这种措辞和语气反倒像是会从薛怀玉嘴里讲出来的。
就在这时,薛汶再次开口,只见那人的目光落在助理手臂上挂着的两款手套上,说:“纱的吧,天气热了。”
说完,薛汶竟然起身走了过来,将那双白纱手套拿起,然后把其中一只的口子翻开朝向贺辛。
贺辛几乎有些受宠若惊,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就着薛汶的动作套上了那只手套——这似乎还是他俩第一次靠得这么近,以至于她都能闻到薛汶身上的须后水香味。
“贺辛,”薛汶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人的声线似乎有种能让灵魂跟着震颤的频率,贺辛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就听见那人继续轻声道,“你做过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你真的为贺家着想,就不该再替于朗说话了。明白吗?”
贵宾候机室里,于朗正忙着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工作。
这趟回来,他谈拢了好几个长期合作的大单子,因而现在心情正好,连带着这些平日里看一眼都头痛的琐事也变得顺眼不少。
“您好,”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打断了于朗集中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注意力,他转过头,发现一名服务员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对方见他看过来,便继续轻声问说,“请问是搭乘cx873航班飞往旧金山的于朗先生吗?”
“是我。有什么事吗?”于朗略带疑惑地应了一句,眼神往屏幕右下角瞥了一眼——上头显示此刻离预定的登机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不好意思打扰了,于朗先生,”对方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一些,“有些事情需要您亲自确认,不然可能会影响登机,所以麻烦您跟我来一趟。行李放在这里就好,我们会帮忙保管。”
这个说辞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于朗心里的疑虑也并未打消,但他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有好几个重要客户的会议日程是掐着航班预计抵达美国的时间安排的,要是真的因为任何差错耽误了航班的话,难免会变得很麻烦。
于朗跟着服务员离开贵宾候机室,两人在机场里走了快十分钟,最终拐进航站楼的某个转角。只见服务员用员工卡刷开一道大门,随后领着他搭乘电梯来到三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整个楼层安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