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节(1 / 2)
一大早,吴远就在村办小学大喇叭里播放的国歌声中醒来。
吃完早饭到了厂里,正赶上一长遛的车队,排队打西南门进厂。
如今的订单需求和产能规模,这般的出货场面,已经不值一提了。
伴随着河东这块滩涂地道路的建设和拓展,盼盼家具厂四面八方几乎被柏油路面涵盖到了。
相应地,空气中也残留着淡淡的柏油焦味。
进了办公室,桑语准时地过来泡茶,吴远要了一壶龙井,清爽清爽。
结果一壶龙井还没喝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吴远也是听到了门岗的电话,才渐渐把迎面走过来的这张面孔和名字对应上了。
毕竟上回陈江河参与收购县服装厂的时候,他和人家也没打过照面。
饶是如此。
这初次见面,一看到对方那精明劲儿,连一双小眼睛都藏不住,心下不由暗自警惕。
“吴老板,陈某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哪里哪里,久闻陈老板大名,今天能够得见,是我的荣幸。”
一番寒暄过后。
主宾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在大城市浸染过的气息。
于是说话也就简单直接多了,少了许多的试探和磋磨。
所以在办公室里坐下来后,俩人凑头点了根华子之后,陈江河便开门见山地道:“吴老板,不瞒您说,这回我是虚心上门求教来了。”
“哦?”吴远哦了一声:“陈老板有话直说,什么求教不求教的。”
陈江河接着道:“我见过了家居港的规划方案,听说最初是吴老板提出来的。不得不承认,吴老板的确高屋建瓴、目光长远。”
“哪里哪里。”
吴远谦让着,就听陈江河续道:“如果我来投资这个方案,会怎么样?你知道,我在浙商圈子里,还是有些微薄的话语权的。”
这就图穷匕见了?
吴远微微一笑,看来徐县长那边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没想到,这位被拉过来的陈老板,竟然会直接把这个问题,抛给自己来回答。
“陈老板的资本运作能力,我是丝毫不怀疑的。”吴远思忖着开口道:“但是怎么说呢,家居港这个方案,我媳妇同样有资本来参与,但我不会建议她来参与的。”
陈江河一双小眼陡然聚起了光:“为什么?”
吴远反而轻轻松松地道:“服装厂的现金流,其实是高流动性的现金流,具有更高的金融价值。”
“在如今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里,这种高流动性的现金流,能够带来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比如拓展外贸,扩大生产,完善终端销售网络等等……”
“可一旦投入到家居港这个规划项目中,那就变成了死钱,没个十年八年的,怕是难见到回报。而到那时候,服装行业可能已经成了另一个时代。”
听了这番话,陈江河面色不改,紧跟着反问道:“那为什么吴老板,愿意投入这种回报周期厂的产业和项目?”
“很简单!”吴远摊摊手道:“一来,我本身就属于这个行业的!二来,我的现金流充沛,需要有部分转化成固定资产和项目投资。”
当然,这里的现金流充沛,是建立在阿尔法投资公司的本次投机计划能够成功的基础之上。
到那时,不仅阿尔法的现金流规模膨胀,而且吴远有把握,撬动颜如卿手里的部分现金流,丝毫不输于陈老板的浙商圈子。
陈江河俩眼顿时瞪大,片刻后,才恢复如常道:“看来吴老板的资本雄厚,非常人能比。”
商人的边界感,拿捏死死的
对于陈江河这个浙商老板,吴远是句句没提劝,却句句都在劝。
当然他也没指望,仅靠着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把浙商资本全都排除在北岗之外。
资本向来都是逐利的,只要有利可图,就根本拦不住。
上辈子,也是在2000年以后,浙商大举进入北岗,拿下了很多大基建、大工程,投资办厂,炒地皮,炒房价……
只是那时候,早已不是以陈江河为首了。
不过吴远的三言两语,陈江河还是听进去了。
虽然他不觉着,吴远的资本实力,会比自己更加雄厚。
但吴远对于家居港的理解,那的确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隔行如隔山,这是老话。
老话有老话的道理。
更何况,吴远所提到的服装行业的机遇,不仅体现在外贸上,而且体现在国内市场的深耕和发展。
自家俩口子攒的那些家底,用在壮大服装产业上,的确是更好的选择。
起码比投在家居港这个项目上强。
言尽于此。
陈江河便起身告辞。
即便吴远一再表示食堂已经准备好了薄酒淡菜。
送走陈江河,吴远回到办公室,果断就给县政府办打去了电话。
接到电话的徐县长,二话没说,直接驱车过来盼盼家具厂,面谈。
于是,原准备给陈江河的薄酒淡菜,就便宜了徐县长。
家具厂食堂包间里。
吴远和徐县长相对而坐。
俩人面前摆着四菜一汤和一壶二两的茅台小酒。
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四菜一汤其实没一道是简单的。
范大厨之前为梨园村小学剪彩店里准备的菜单,如今都憋着劲地体现在这顿饭上了。
经由运河上捎来的海鲜、河鲜,经由范大厨的调制之后,既保留了原生态的鲜美,又加入了北岗特有的味道。
看着貌不惊人,吃起来口齿留香、回味不觉。
只是在座的俩人,谁的心思都不在这顿饭上。
听完吴远对于陈江河来访的转述,徐县长长出一口气,端起三钱小酒盅一饮而尽道:“吴老板,你说现在,想做点实事,容易嘛!”
吴远也是一愣。
他也没想到,徐县长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自己叫苦卖惨。
当下也陪了一盅后道:“徐县长,连你都叫苦,咱们这些升斗小民可就更难了。”
这口气,就是一幅别来沾边的口吻。
一堂堂一县之长,未来的一把手,跟我说这些,合适么?
更何况,自己能跟陈江河说到这程度,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
至于你们上层的斗法和争抢,必须由你自己个拿出点态度和能量来。
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想别人冲锋在前,自己在后头捡现成的吧?
徐县长听出来这一点,当即笑着话锋一转道:“其实这次陈江河带来的浙商团,里头着实有不少家居行业相关的小老板。做瓷砖的、做地板的、做墙漆的、做灯具的,可谓是有备而来。”
“……但他们各个都不成气候,隐隐以陈江河为首。只要陈江河打退堂鼓,他们就成不了大事。”
吴远眉头一皱:“这样说来,陈老板也不算外行人了。”
“哈哈,”徐县长微微点头道:“所以劝阻陈江河这事,就很考验分寸。陈江河这人,虽然跟刘书记关系匪浅,但我也是有所了解的。”
“吴老板,你这般点到为止,却又不留话柄的劝阻,就很恰到好处,很有分寸。”
“而且这话,也只有你来说,陈江河才能听得进去。毕竟你们在身份上是对等的,拥有平等对话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