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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欲上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脸上扣着吸氧面罩的宋丹如。不过几个小时,沈晚欲却觉得宋丹如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变老,白发也更多了——这是一张被疾病折磨得不再美丽的脸庞,甚至散发出了枯萎的气息。
沈晚欲伸手探了探宋丹如冰凉的左手,把被子掖到她下颌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抬头问许军:“对了,我妈的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许军没着急回答,他抬手指了下周围,这间不是独立病房,里头还躺着两个已经睡着的病人,听到有人交谈,嘴里发出了不满意的哼声。
许军压低声线:“这里会打扰到别人,我们出去说吧。”
沈晚欲把视线落去宋丹如挂输液的小管上,滴水瓶剩三分之二。再怎么说,许军也算是他的救母恩人,不至于单独说两句话的要求都不答应。
住院部的病人都歇下了,医院走廊异常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许军背靠窗户,从裤兜里摸出一包压得皱巴巴的中南海,问沈晚欲:“抽烟吗?”
沈晚欲坐着长椅,胳膊支在膝盖上,他身体疲惫得厉害,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谢了,我不抽。”
许军嘴角一撇,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也是,你一直都是好学生,好学生不抽烟。”
沈晚欲没接这茬。
许军抽出一根叼到嘴边,手里拿着个塑料打火机,在点烟的间隙里一直偏头打量沈晚欲。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天花板上投下的白光映亮他的侧影,那抹身影是那么单薄,好像随时会被吹走。
“阿欲哥哥,你瘦了,”许军眼神有些痴迷,看着沈晚欲说。
沈晚欲无意跟许军重温往昔,从书包里找到破旧的夹子,又问了一遍:“医药费多少?”
许军走近一步,反手摁住他的手背:“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沈晚欲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抽回手,把夹子里的四百块全塞给许军:“你数数,差着的,我等会回家再送给你。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这里我守着,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
面对沈晚欲的冷漠,许军眯了眯眼睛,他捏着票子掂了掂,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这么着急赶我走?因为你身边有人了?经常送你回家那哥们叫孟亦舟对吧。”
许军第一次撞见,是他俩跟张敬明打架那次,沈晚欲和另一个少年牵手窜逃,以及他们双双躲进桥洞。
昏暗的灯光下,许军仍然记得沈晚欲看向孟亦舟的眼神,那是看见喜欢的人,才有的眼神。他也记得孟亦舟那身打扮,虽然穿着低调,但手腕上戴了一枚百达翡丽的手表,随随便便就小一百万。
后来,许军经常看见巷子隐秘的路口停着一辆宾利,模样英俊的少年靠在车边等人,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早点盒。那辆车早上和下午都会出现,少年会目送沈晚欲进家门,直到那抹身影完全消失,才会幸福地低头一笑,驱车离开。
像孟亦舟这样的人,父母是名人,自己又玩乐队,李翘经常把乐队的视频发上网,只要随便一搜,就能查到他是谁。
沈晚欲额角一跳,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抵到眼底的那束目光阴冷又暗沉,是小狼护食的那种眼神,凶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住你的喉咙。
许军站在墙根的垃圾桶旁,头发有些乱,碎发垂下来,挡在眼睛前面。沈晚欲看不清他的眼神,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许军紧抿的嘴唇,他看起来有些委屈。
许军说:“阿欲哥哥,你好凶啊。”
初中时许军最擅长耍赖,沈晚欲比他大几个月,他就叫他哥哥,后来两人决裂,沈晚欲再也没听他这么叫过。
沈晚欲意识到自己口气僵硬,他抿抿唇,收敛些许眼神,补充了句:“你别打他歪主意。”
许军嗤笑一声,失落地掸了掸烟灰,他盯着沈晚欲脸上变幻的光影,说:“放心,我只不过很好奇,和你在一起的是个什么人而已。”
走廊十分安静,沈晚欲仓促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宋姨还没醒,”许军说,“她不会听见我们说了什么。”
许军看着沈晚欲,仿佛能看穿他所有想法。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没穿衣服,沈晚欲再次蹙起眉头。
一支烟抽完,许军撵灭烟蒂,他上前一步,握住沈晚欲的手:“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这些年我去哪儿了?回来多长时间?有没有想你?”
沈晚欲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沉静地拿开许军的手,他转头盯着他,眼里充满警告。
许军举起双臂做投降状,在沈晚欲的目光中后退两步,说:“别紧张,我只是好久没见你了,有点激动。”
默不作声地,沈晚欲走到栏杆处,朝着窗外的夜色。
许军看着沈晚欲精致的,隐隐克制着悲伤的侧脸。直到这一刻,许军还是想拥有沈晚欲,无论过去了多少年,他为之心动的少年永远那么漂亮,遥远。
许军看着沈晚欲,深刻地看着他:“我一直没告诉过你,自从离开稻北巷以后,我每天都很想你。”
沈晚欲心里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他怠倦地捏了捏眉心,径自打断对方:“行了,许军,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
沈晚欲并非不知道许军对自己的感情,在离开稻北巷的前一天,许军曾经约沈晚欲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