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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青春年少,有着大好前程,没有谁应该为谁牺牲,这听起来太沉重了。
“沈晚欲。”孟亦舟又叫了他一声,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
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说出口却只有一句:“你……不去德国了?”
“真是可惜,我没考起,”孟亦舟抱着双臂,慵懒地靠墙站着,姿态比任何一个时刻都要随意放松,“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不用异地了,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达摩克利斯之剑
孟浩钦微眯眼睛,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昂贵的桃木地板上堆积了一根又一根燃成无机物的废弃烟蒂。
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孟浩钦捏着香烟的手指不住颤抖,止也止不住。
置物架上放着一台电视机,正在重复播放着孟浩扬订婚那天沧浪园门口的监控画面。
枝桠摇摇晃晃,少年相拥交颈的侧影融进满地落叶的夏末里。
这个场景看起来不太真实,像一张没对准焦距的泛黄老照片。
一支烟抽到一半,肺部忽然袭来阵阵剧痛,疼得五脏六腑揪成一团。
孟浩钦忙用巾帕捂住嘴巴,剧烈的呛咳过后,他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泅湿了头发,帕子也被鲜红刺眼的血迹浸透。
然而对于这一切,孟浩钦镇定又冷静,他习惯性地擦干净嘴巴,用打火机点燃巾帕,丢进了垃圾桶。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孟浩钦强迫自己平静,一两秒后,按下接听键。
这通电话是私家侦探打来的,对方告诉孟浩钦资料和照片已经发送至他邮箱,并提醒他一个小时之内结款。
上完课,孟亦舟正和沈晚欲窝在图书馆,他戴着耳机看老电影,沈晚欲在他旁边写剧本。
自从决定不出国以后,孟亦舟比之前清闲了不少,空出来时间他都用来陪沈晚欲。
馆里开着空调,凉风扑面,驱散着热意。
看完《魂断蓝桥》,关上电脑,孟亦舟靠过来,下巴似有若无地搁在沈晚欲肩上,问他:“写到哪儿了?”
沈晚欲敲打着键盘,偏头碰了碰孟亦舟的脑袋,说:“男女主角分开的那一场。”
剧本是受学校小剧团的一位师兄所托,非商业剧,参演的也都是些没名气的学生,不过沈晚欲很专注,心无旁骛地写到了黄昏。
本子叫《孤岛的蓝》,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罗里的生活无趣又忙碌,是那种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男人,他木讷落魄,他没有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外表平平无奇的罗里,内心却一直有着一个画家梦,他白天工作,夜晚作画,可是他接二连三的被退稿。画作无人欣赏,生活步步紧逼,他交不起房租,买不起颜料和画笔,连唯一陪伴他的猫也患病而死。
罗里陷入了平静而庞大的绝望,他决定自杀,自杀前一夜,他坐上北上的火车,想去看一眼深蓝色的大海。
那是一座叫克曼岛的地方,罗里遇上了正在看街头魔术的苏瑜。因为看表演太过投入,苏瑜没注意,被小偷抢走了背包。
苏瑜穿着高跟鞋追了好几条街,眼看那个黑色的影子就要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想到包里装着她所有证件还有去米兰大学报道时需要出示的录取通知书,她哇一声哭了出来。
人群里突然蹿出一个身影朝前追去,几分钟后,一个满脸胡渣,落拓不羁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把背包扔在苏瑜面前。
两人就此结识,苏瑜请罗里进了一家咖啡厅,一番交谈下来,原来眼前这贤淑文雅的女人是苏氏银行的继承人,出身贵门,家财万贯。
巨大的身份差异和无法跨越的阶级让罗里感到自卑,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这位美丽、天真、有点小迷糊的女人产生了深深的迷恋。
他们聊远古、宗教、艺术,说不着边际的话题,从虚无的宇宙聊到了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他们走遍了这座岛屿所有的地方,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他们去海边看翻卷的浪花,罗里从身后抱住她,冲进海里,海潮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笑得那么大声,像两个快乐的疯子。
夜幕降临,克曼岛梦幻,充满禁忌,仿佛过了今夜就没有明天。
苏瑜主动亲吻了罗里,两人倒在白色沙滩里,沉溺于无人之境。
黎明到来,苏瑜踏上去往米兰的火车,罗里没有问她电话、住址、联系方式,只是悲伤而平静目送她远去。
故事结尾,沈晚欲写,“无力感长久地隐匿在生活最为琐碎的部分里,在沉默中积累堆砌,最后爆发于某个不经意的节点,像一场漫长的死亡,对命运没有任何期待的人,爱情无法拯救他。”
孟亦舟看完了剧本,不太满意结局,他问沈晚欲:“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起?”
既然故事里的主人公两情相悦,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沈晚欲抬起头,看见了孟亦舟的眼睛。
清澈,明亮,没有经历过世事的痛苦和沧桑,无法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沈晚欲关了电脑,说:“你小时候读童话故事,但你现在长大了,还会相信童话吗?”
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就在于它的梦幻性,当炙热轰烈的恋情尘埃落定,走向世俗,生活的琐碎强大到你无法对抗,喜剧走向悲剧便无可避免。
可是孟亦舟不那么认为,在爱这件事上,他天真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