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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九也不生气,嫣然道:“看来是了。你徒弟功夫稀松,实没甚么可观之处。但我想你一代名门掌教,想来剑法当有几分造诣。”她说着,将手向跪倒在地的申不俊一伸。
申不俊瞧见,忙哆哆嗦嗦取下背负长剑,两手奉给她。
曾九接过剑,往桌上轻轻一按。注目向余沧海道:“你使两招来给我看看罢。”
过年好耶!
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不说余沧海与那些个青城弟子,单那些饮茶的行客中识得青城派的,均也听得口干舌燥、目光游移,一时拿眼去瞧曾九玉手下轻按的长剑,一时又忍不住去偷看余沧海脸色。
林平之热血上涌,仿佛背上剑创也亦麻木了,不由脱口唤道:“曾姑娘!”
一声罢,他又自激动不能自持的目眩中略略清醒了些,胡乱想道:“我恨不能像曾姑娘这般堂堂正正向这大恶人大仇人叫阵!不,她这也并不能算与姓余的叫阵,她……她是叫他使两招来瞧瞧,便如爹爹考较我功夫,便如主家戏耍奴仆一般!她……她武功难道竟高出姓余的很多么?”
青城派的弟子已比他爹爹林震南厉害许多,而比余沧海又更强出许多的,究竟能如何强法儿呢?这已是林平之所未曾设想、也无法想象的境地了。
余沧海脸色铁青,他心下怒极,却愈发不妄动。若照平时,他兴许只当这是哪家坐井观天的大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特来找死的。毕竟江湖之大,多有如福威镖局这等不入流的角色自觉可比肩名门大派弟子,不过见识短浅罢了。
可这女孩儿却是不同,余沧海自忖放眼江湖,能用一只肉掌轻松接住他一发青蜂针的人屈指可数,便即有那么四五个,也都是熟面孔,他本想这一针必能取那叛门逆徒性命的,可见这女孩的功夫决不能等闲视之。这般想了,他勉力按捺的恨怒之中便生出几分惊疑,缓缓地说:“叫我使两招给你瞧瞧,嘿嘿——黄毛丫头也配?你是哪家的子弟?既是使剑的,该当你耍两招,请我赐教才是。”
曾九奇道:“你这矮子说话好生奇怪。你当我为何要你耍两招?实话同你说了,我刚使剑没有两天,才会了两套剑法,不然何必要看你家的剑法来?”
余沧海忍不住森然道:“你特来消遣于我不成?”
曾九道:“消遣你作甚么?便要消遣,你又老又丑,瞧来又有甚么趣味?这姓林的小子难道不好看、不好消遣么?”说着,她便不耐烦了,脸孔忽就冷若冰霜,“你再不动手,我可便要动手了。”
余沧海怒极反笑,右手缓握剑柄道:“好,好哇。”
曾九上下打量他两眼:“你小心些,我横撩一剑,你不会抵挡不住罢?”
余沧海冷笑不止,可两睛注目之处,那女孩儿忽动了一下。
她动了却又似没动。就仿佛她仍好端端坐在那儿,而自她身上忽裂出一道艳紫的影,剎那间向前闪烁来!
这裂来的影嗡地一声,似缠着一道骇人肝胆的剑鸣,缩地成寸也似的扑到余沧海面前。余沧海生平未见过这样的一剑,他“啊”地怪叫一声,直觉仿佛有利刃即刻要割破他的喉咙、削去他的头颅一般,震怖下锵地拔剑急挥数下,人则如倒拽风筝般,运起轻功猛地退避到一丈余外。
他这几剑使来极快,似白扇般飒然间铺展得密不透风,几无破绽,足见造诣之超妙。众人一闪神,还未及看清这难得一见的高明剑术,便听余沧海那如扇剑光中隐隐叮当一响,似有刀剑相击,再一定睛,原本落座的曾九不知如何已闪到了茶棚外、她曼立不动,右手中倒确有一把形制普通的出鞘铁剑,正在日光下噙着雪也似的弧光。
余沧海与她相隔一丈,木讷地持剑不动,背上已然汗出如浆。
青城派弟子瞧不出名堂,不知余沧海已落入何等下风,但见他退开一丈,却不进招,其中一个便忍不住叫道:“师父!”
余沧海如若未闻,全不理会。
曾九忽向前踏出半步,余沧海老成持重,仍持剑不动,眉头却应时重重地一跳,额上青筋迸起。曾九见戏弄到他,这踏出的半步便又止住了,她笑吟吟道:“老牛鼻子,知道害怕啦?”
笑罢,她又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想,刚才你就已经死了,这你想必心里清楚了罢?但你放心,咱们无冤无仇,只要你听话,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就杀人,对不对?”
话到此处,她原地右手持剑,剑势如柏枝开扇,似徐实疾向前斜纵削出几道。这并非向敌人进招,动作徐缓如初学子弟,只她使来圆融完满,神韵具足,俨然一派宗师气象,这一招尚未使毕,身后的申不俊已然迫不及待地鼓掌叫好道:“好啊,妙啊!”
曾九也不回头,只笑道:“你又知道好了?”
申不俊只恨此刻不能掏心掏肺以示仰慕,涎脸笑道:“姥姥使这一招「古柏森森」,便是青城派的祖师爷在世,也不足以相提并论,实在是好到绝顶,妙到毫巅!”
他这没脸没皮的行径因有曾九撑腰,一时竟无人敢公然张口骂他,而曾九则道:“你们这一套三十六式松风剑法,还算可以一观。方才我向你师父横撩一剑,虽说提前说给他听了,但寻常人等便知道了我要这样出剑,也是抵挡不住的。他能用这一招「古柏森森」应对,却将我剑势可能所及之处尽数顾到,如若不然,他此刻便不能完好站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