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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洛稍作停顿,最后还是用了‘尴尬’这个词。
是啊,他那些犯贱又死不悔改的从前再被重拾起来,能不尴尬吗?他都替自己臊得慌。
池洛对季明轩的称呼终于不再是客人,然而对比夏子钧
凄惨得让人忘了呼吸。
季明轩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还有,您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真的觉得很恶心,这次是因为子钧,再有下次,我会告你骚扰”
这句话小狐狸是笑着说的,他的眼睛比过去的每一次都更美了。
可是,无论季明轩怎么看,那双眼睛里都没有了他自己,内里爱意丢失了,甚至连憎恨和失望都没有,冷漠得就像一个陌生人。
一时间他的大脑被一个可怕的想法席卷了,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理智的制高点。
他坐落成孤岛,他崛立为大椿,他坍缩成蟪蛄
就是,不成人形。
池洛,不爱他了。
那条曾经爱他到骨子里小狐狸,不爱他了。
池洛转过身离开休息室,休息外的全身镜里,男人缓缓地走向了门口,朝着沾着黑油的排水管慢慢俯下身去,姿态佝偻成老人
池洛直视前方,脚步未曾停留。
季明轩从下水道口里掏出戒圈的时候,手上的水泡已经全部蹭成了破了,沾着黑油,像煮散了的馄饨皮一样淋漓在他的手背。
他一点也不在意,举着戒指放到了水柱下。
一直到上面的油污被冲干净,他才扯起身上昂贵衬衫,将戒指上的水珠拢干,然后小心翼翼放进了戒指盒。
最后,季明轩却比池洛先一步回到丽都花苑。
季明轩每晚都会过来,藏在黑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池洛走进楼道。
他喜欢看池洛的背影,好像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里,只有池洛的背影还对他一如既往,可他又害怕池洛的背影,他总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视线的终点
季明轩会拼命地听,听着楼道里迟钝柔软却又极具节奏感的“哼哈”声。
声控灯一层一层的亮起,最终随着小狐狸的声音绵延至六楼窗口。
季明轩会站楼下看很久,不知为什么,光是这样凝视着灯起灯落,他空荡荡的身体就好像被什么填满了。
那些倾泻于指缝的东西,被他攥紧成拳,他总觉得自己再一次拥有了池洛。
他习惯在这里站到星光稀疏,以一句喃喃的晚安作为道别。
今晚,季明轩依旧站在他常站的角落里,可他却找不到填满的感觉了,他痛到连晚安都默念不出来了。
他感觉有人剖开了他的身体,把他的心脏掏了出来,连着血淋淋的疼痛神经,一针一针插进去,插了一整夜,不剩一块好肉
季明轩以为,死也不过就是像他现在这么痛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池洛和夏子钧说说笑笑上了楼,楼梯里绵软的哼哈声加入了高亢的男声,热热闹闹宛如热恋。
也,正在热恋
灯光起,他看到了窗户口,慢慢交叠在一起的一对身影
而后,季明轩在那一夜的等待里,兀自走向了灭亡。
夏子钧,留在了池洛的房子里,过了夜。
周一一早,诸葛甜甜像寻常一样推开季明轩办公室的门,她每周一都会提前一个小时来公司整理周六周日积压的邮件和需要季明轩签读的文件。
打开门后诸葛甜甜没忍住发出了惊讶的尖叫。
以往这个时间点,季明轩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办公室的。
但今天整间办公室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酒味,而办公室的主人正合着眼躺在沙发上,一副醉死过去的模样。
沙发长度有限,男人的长手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委屈地垂于地面。
此刻室内只有十多度,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衫,甚至连空调都没有开。
季明轩向来熨帖平展的衬衫跟草纸一样皱巴巴地贴在他的身上,胳膊那一块还印着一个黑漆漆的泥印。
如果不是甜甜对自己老板的生活作息了如指掌,她真的会以为眼前这个狼狈又憔悴的男人是失恋了。
正当她犹豫着是退是出的时候,男人呓语着翻了个身。
“洛洛”
一枚银色的戒指从男人的掌心滚落,响起了清脆的叮咚声,男人醉得睁不开眼,修长的手指在地面胡乱摸索着
诸葛甜甜将戒指拾到了男人的手里
季明轩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诸葛甜甜,眼里的红血丝像盘虬的红虫,狰狞又可怖。
“周末你来公司干什么?”
“季总”诸葛甜甜不知所措地摩挲着衣角,她硬着头皮,“季总,今天,已经周一了。”
这话一说,男人的动作停住了。
时间静止了很久很久,季明轩才点了一根烟。
男人轮廓锋利的脸被烟雾缭绕着,那寻常不露山不露水的黑眸里交织忽明忽暗的光线,似乎在经历这世上最难的抉择。
诸葛甜甜以前总觉的季明轩身上隐匿着一种落寞感,直到前两天她才感觉季明轩好了点。
可今天,简直是变了天了。
男人的情绪袒露成一道赤裸的伤口,负面情绪在他的身上织成密密麻麻的蛹,在今天这样的早晨一个一个全部破茧,振翅出漆黑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