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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惟哥……」我想说谢谢,眼泪却先流下来。智惟哥的话彷佛抚平了我六年来那些难过与迷惘。纵使这几年他不在我身旁,也还是惦记着我,这才是最重要,也最令我感动的。
我接过智惟哥给的面纸,x1着鼻子、擦乾眼泪,试图挤出笑容,不愿让他们为我担心。汪琳开始收拾桌上的空杯盘,拿到餐具回收处。
没多久,汪琳回到桌旁,没有坐下,只是拿起手提包,「该聊的都聊了,我这颗巨型电灯泡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罗,杜日恒。」
话才说完,汪琳就潇洒离去,连让我好好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我只好对着窗户外她的背影挥手。好像心电感应,汪琳像几年前那样,背对着我也挥了挥手。
智惟哥与我又再度被害羞垄罩。安静地看着彼此,笑意悄悄窜上嘴角,我们相视而笑,名为汪琳的挡箭牌消失,我的声音好像也跟着不见了。
良久,是智惟哥打破了沉默。
他出乎我意料地,轻轻拉住了我的手,轻声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就这样被他领着,出了咖啡厅。我不知道他想带我去哪里,我只知道,我很想跟他一起度过剩下的午後时光。
智惟哥带我去坐的那班公车上,暂时只有我们两个人。
车里很安静。我们坐在紧邻的位子上,刻意拉开了一点距离。或许我们都怕太靠近彼此,会不小心破坏了某种平衡。
智惟哥先开了口,却是问我关於去年,那个我没有赴的约……
我难为情极了,越说越小声,「因为……我们见面前,汪琳告诉我,她看到你跟一个nv生很亲近地在咖啡厅里。汪琳说,她听到那个nv生问你想吃什麽、她回家可以煮给你吃……我很怕你其实已经有另一半,我、我很难过,也很怕打扰到你,所以决定不去找你。对不起,智惟哥……」
智惟哥愣了愣,旋即想起什麽似地解释,「汪琳那时候看到的,应该是我的编辑,也是我大学时期的学姊。」
「编辑?」
「嗯。」智惟哥腼腆地笑了,「那时候,我刚在学姊的出版社,跟其他创作者一起出了本文集,打算讨论之後新的作品。我阿嬷离开以後,我因为我姊的鼓励,决定去追求绘本创作的梦想。回想起来,那是一个很疯狂的决定。我把书屋交给了子凡,开始认真创作,和学姊的出版社合作後,常常跟其他创作者一起到她家讨论。」
原来是这样……所以是汪琳误会了。我好想知道,智惟哥现在有没有另一半?但我不敢问。
另一个疑惑也在脑中亮了起来。智惟哥说的文集……该不会是那一本?
我打开背包,拿出随身带着的书,递给智惟哥,心底跳着的是即将确认重要事情的雀跃。「智惟哥,你、你刚刚说的文集,是这本吗?」
智惟哥接过,他眼里的讶异已经间接确认了我的猜测。
「你怎麽会有这本?」
「去年……在机场的时候看到的。我一直相信,这本文集的封面,还有其中一篇文章,是你的作品。也是这份相信,让我下定决心,等最後一年学程结束,我就要鼓起勇气、想尽办法重新找你,告诉你这几年我对你的想念,还有道歉……」
智惟哥把文集还给我。「在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我不断回想着我们以前的相处。很难想像,当年才十四岁的你,现在已经长这麽大了。我一直觉得,我们能变成好朋友,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嗯……」
好朋友。智惟哥说,我们是好朋友。虽然这让我很开心,却也让我有点小小的惋惜。我还是喜欢他,我知道,那并不只是对朋友的喜欢……
公车在一栋庄严的宗教建筑前停下。智惟哥告诉我,这里是秀霞nn安息的禅寺。
我跟在智惟哥身後,进入静谧的大厅。几位穿着萤光se背心的工作人员忙碌着,正把水果和花供奉到不远处,佛像旁的大桌子上。
智惟哥带着我到柜台填写访客资讯,再领着我到柜台左方等电梯。
在十楼出了电梯,我们正对一尊白衣的观世音像。尽管我没有特定的信仰,祂仍使我肃然起敬。智惟哥走在前方,推开玻璃门,示意我先进去,随後很轻很轻地带上门。
「阿嬷,我带日恒来看祢了。」智惟哥双手合十,靠近秀霞nn的那一小格,轻声告知。我也学着他,透过玻璃望入方格。当我看到秀霞nn与他们家人的合照,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和秀霞nn道歉,也向祂说出我的想念。如果当初我没有那麽任x地断掉连系,是不是就可以把握机会,在秀霞nn过世以前和祂说上话、让祂知道我的在乎与感谢?
「智惟哥……我可以再来看秀霞nn吗?」话一问出口,我的泪水再度失控。
智惟哥点头,他的眼底也闪着泪。
回到白衣观世音像前,我忍不住又合十双手,请观世音多多照看秀霞nn,这才进到电梯里。
禅寺外,傍晚的天空已逐渐变暗。我们搭上回市区的公车,再转乘捷运。抵达我家附近,正好是晚餐时间。我提议一起吃晚餐,智惟哥也同意了。
我很高兴能够再和他有多一点时间相处。
智惟哥找到一家小餐馆,他确认了我的意愿後,便决定在这一家用餐。
我点了一直很想尝试的红油炒手,智惟哥则选了小笼包。我正想起身结帐,却被他抢先一步。
「可是我今天已经给你请过了!」我抗议,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下次有机会再让你回请。」智惟哥安抚我,「何况你还没有收入,等你赚到钱,愿意买个小点心请我,我就很开心了。」
「可是……真的可以吗?」
智惟哥点头。我看着他结帐的背影,脑中的各式思绪像是突然被调得大声许多,变得清晰起来。
智惟哥提到赚钱,这提醒了我,毕业假期接近尾声,我的确应该要开始找工作了。
我想到了成为职业小提琴家,并且更早以前就接了家教课的汪琳;想到地球另一端,已经开始第一份正职的亚力;甚至在法国的其他同学们都已经在当音乐老师,或是得到机会继续待在原本实习的地方工作。还有一直以来都非常符合我心目中「大人」样子的智惟哥……
我总觉得,自己像是个不合格的「大人」,当身边年龄相近的人们一个个走在成为「大人」的道路上,我却还像小孩子那样地0索着。
或许是因为一整天的相处,彷佛又有了几年前在向yan书屋感受到的安心,我等智惟哥回到位子上,话语便自然而然倾倒出来。「智惟哥……刚刚听你提到赚钱的事情,其实这次回台湾,我有想要找工作……可是,我很害怕。」
「为什麽害怕?」
「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光是努力应付日常生活中的人际关系就已经好困难,这样的我……能适应职场生活吗?我很害怕,觉得自己会做不到……」我深x1一口气,字句随着气息缓缓吐出,「智惟哥记不记得,很久以前你给过我一本书,是关於亚斯伯格症的?」
智惟哥点头,鼓励我继续说。
「去年,我和专门诊断大人的医生聊过,她说,我的确是泛自闭光谱者,就是以前会被说是亚斯的状况。我常常因为别人的提醒或批评,就害怕是被讨厌了;也常常因为x1收到别人的负面情绪而一起难过。这些是我每天都要面对的,光是这样我就已经觉得负荷不了,如果开始上班、面对更复杂的状况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