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1)
虽然,但是——政宗实念小学语文时最恐惧的句型。
源源不断的否认,源源不断的审判,政宗实快要承受不住,直到十岁那年,政女士开始给他个人生活费,请老师教他学理财。
政宗实没有想要的东西,他问保姆,哪个股票和基金值得买?买了不会大跌亏空?妈妈不会骂我?涨多少提出来能让妈妈满意?买国债保本她会不会觉得我很蠢?
政宗实那时候开始接触金融,可他实在太小,也不是天才,和普通小孩一样,几乎完全没有办法理解“钱生钱利滚利”是什么意思,私教老师无法狠心强逼着一个小孩子做数学题看期货。
保姆不敢干涉小少爷的决定,她于心不忍,摸摸政宗实的耳朵说:“这笔钱是政女士每个月都会给你的生活费,不用拿来理财也是可以的,想吃什么用什么,自己买吧。”
“没有缺少的东西。”
家境如此殷实,他想不出来缺什么。
保姆在这时问他,要不要养只猫猫狗狗?
保姆这么说,是看小孩太孤单,偌大的儿童房,设备齐全,毫无生气。
政宗实连游戏机都不会打开来玩,他只会用器械屋的跑步机、哑铃,用暴汗来缓解压力。
其实房间里的大屏游戏机是政女士买给儿子的,考虑他累了可以适当放松。
政宗实不是不爱玩,是不敢玩。他怕妈妈看见他乱玩游戏。
儿童房里有监控,政宗实一进屋就能看见摄像头钉在天花板,摄像头会转动,他走到哪,摄像头追踪到哪。
而他摸不准妈妈说的“适当”是多久。
这栋房子里没有欢声笑语,如果不是政宗实小时候待人接物平和温良,政女士给的费用高,日常杂务确实少,保姆一度干不下去。
不过,政宗实认为保姆的提议很好。
他开始养宠物。
一开始只敢养金鱼,小树蛙,放在玻璃罐子里,不打扰到其他人。
后来他发现妈妈对他养宠物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胆子大了起来,养仓鼠和鹦鹉,很快又养了一只猫……两只三只,停不下来。
宽敞的房子开始有了生气。保姆也很高兴,会帮忙照顾动物,她调侃政宗实,“哎哟这屋子里头动物比人还多的呀。”
“人也是动物。”男孩正在长身体,修长的胳膊抱着长毛橘猫,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养了动物,政宗实又开始养植物,小花园的园丁每周来一次,但很快就不需要他来了,政宗实把小花园的花花草草研究了个透彻。
保姆发现政宗实在家的活动范围从自己的房间慢慢扩大了。
家猫会钻草丛晒太阳,政宗实便陪着猫咪一起晒太阳,顺带修理花丛绿植;鹦鹉会学人说话,政宗实就提着笼子去公园遛鸟。
他还养过一只狗,那只狗一岁时不明原因死了,他就没有再养。
家里的宠物都和他很亲近,也几乎只和他亲近。
叫叫名字、伸手指逗一逗,马上贴上来,哪怕玉米蛇也是如此,只愿意在他手臂上蜿蜒盘旋,闻到陌生的气味就躲进盒子。
猫咪患病,去宠物医院,毛茸茸的一团,缩在他的臂弯里,医生给它打针,小猫便张牙舞爪。
政宗实要花半个小时去安抚,拿逗猫棒和猫条去赔礼道歉,轻而易举得到信任,换回满眼的爱意。
这些宠物满眼都是他。
宠物,脱离原生态的生存环境,离开了主人几乎活不下去,病了饿了疼了,都需要主人,宠物们带给他的无数个被需要、被信任的瞬间,拯救了政宗实孤单的童年,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快乐的、有用的人。
可惜宠物的寿命太短,一个个相继死去。
上了高中,政宗实跟随政女士和小姨去了海外读书,依然延续饲养宠物的习惯,不惜斥重金、不嫌麻烦把几只老猫运到国外,几年后寿终正寝,结束它们短暂的一生。
回国后政宗实从政女士的房子里搬出来,为了经济独立他变得愈发忙碌,他没有时间,如今家里只有一缸金鱼,几朵鲜花几盆草,聊以慰藉。
而他依然珍藏着每一个被需要的瞬间,让他感知到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
政宗实回过神。
更衣室外有人声传入,嘟哝着门为什么突然打不开了,另一人提议去另一边的卫生间,人声渐远。
羊咲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不过风衣本来就让雨给淋了,他没有在意。
感受到怀里的人情绪渐渐稳定,没有再一抽一抽地掉眼泪,政宗实不停安抚他背脊的手缓缓垂下,摸了摸羊咲的脸,运动过后非常红润。
政宗实的拇指摩挲过羊咲红肿的眼尾,眼下的一小颗棕色的痣也似一滴眼泪,政宗实看着很心疼,不禁又蹭了蹭,似乎想把泪痣擦掉,这样羊咲也许不会哭了。
羊咲在他跟前哭过三次。
一次是现在,一次是上一回庆功宴,羊咲喝了酒,在公寓里,政宗实当时和他开玩笑说为什么要落小珍珠。
还有一次是最开始的时候,他去羊咲家里,第一次帮羊咲按摩腰部,按揉了一阵,羊咲变得很安静,没有哼哼地说着舒服,但是他的手压在羊咲腰上时,察觉到了身下的人在细微地颤抖,还有一点点闷在枕头里的吸鼻声,蚊子一样,好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