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节(1 / 2)
他目中喷火,突然道:“蹇卿家……”
蹇义叩首:“臣在。”
朱棣道:“京察报到你这尚书这里,你有核实吗?”
蹇义始终都保持着沉默,可现在,他知道沉默不下去了。
蹇义道:“核实过。”
此言一出,朱棣浓眉深皱:“核实的结果如何?”
“与下头报上来的,并无差错。”蹇义道:“深得老臣之心。”
朱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蹇义道:“这么说来,高祥等人之事,也与你有关?”
“确实息息相关。”蹇义道。
“为何如此?”朱棣暴怒。
蹇义道:“国朝优待士绅与读书人,而士绅与读书人为朝廷效力,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即便是陛下所言的暴元,尚且也知拉拢士绅和读书人争取人心。平天下的时候,确实需要将士,可下马坐天下,却决不可仰赖将士,臣以为……太平府……所行之事,实为我大明隐患,臣为江山社稷计,才出此下策。”
朱棣冷冷地看着蹇义:“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为之?”
蹇义道:“是,所以请陛下不必为难刘荣、邓聪以及都察院、大理寺人等,诛臣三族,足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动容了。
只见蹇义接着道:“臣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也对自己的族人关切,臣自幼读书,不敢懈怠,所学的……无非都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这些道理,历朝历代的君主,有对其弃若敝屣者,也有的将其奉为圭臬。可是敢问陛下,那些将其弃若敝屣者,如今安在呢?”
朱棣冷笑道:“好你个蹇义!”
蹇义却像是感受不到朱棣的怒火一般,平静地道:“太平府,不过是征粮而已,靠着太平府的征粮,这天下的钱粮是充实了,可是敢问陛下……人心呢?陛下,难道就为了这些钱粮,可以换来人心吗?”
朱棣抿了抿唇,眼中的怒意一丝为减,气咻咻地道:“强词夺理。”
蹇义道:“臣……自知死罪,绝无侥幸,今日所言,并非是强词夺理,只是觉得……陛下不能偏信一人而已。臣对威国公,也并无成见,他身为武臣,虽为外戚,却数次大功于朝,绝非寻常幸臣。可臣若是公允的来说,威国公确实不适合治世,治世非行军打仗,也绝不是简单的计较钱粮多寡,历朝历代,圣君垂拱而治,君臣相得,方可有太平盛世,难道这也错了吗?”
他继续叩首,口里接着道:“陛下若是认为老臣错了,可老臣却坚信,一时的钱粮多寡,对于天下,并不会带来多少好处,反而会贻害无穷,臣言尽于此,请陛下……诛臣。”
说罢,他再无一言,陷入了沉默。
而朱棣,也陷入了沉默。
蹇义看似说的有理有据,可朱棣依旧还是满腔怨愤,他对蹇义所言,是厌恶到了极点。
可他扫视跪在自己脚下的诸卿,却察觉到,几乎所有人,都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朱棣沉默了半晌,最后目光定在一个人的身上,道:“胡广,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胡广沉默了片刻,才道:“陛下,臣自幼读书,书中所言,确实如此,臣……臣……希望陛下能够宽宏大量,蹇义乃老臣,功在社稷,请陛下念他老迈……”
朱棣挑了挑眉,不耐烦地将目光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道:“杨卿家,你来说。”
一般情况,当皇帝不满意一个人的答案,便会询问另外一个人,直到问出满意的答案为止。
而杨荣也深知这一点。
大大功臣
杨荣只沉吟片刻。
而后,他看一眼蹇义和张安世。
他显得很沉稳,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仿佛眼前,这无数人生死关头的事,都与他无关。
而后,他从容地道:“陛下认为,孰是孰非呢?”
朱棣没想到,杨荣居然来反问。
这让朱棣十分反感!
朕在问你,你敢问朕?
现在的朱棣,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朱棣道:“朕问你!”
“其实陛下心里也没有答案。”杨荣道:“太平府的事,前所未有,臣未在经史典籍中见到,所以威国公治太平府,确实卓有成效,却也不能说蹇公错了。这是因为,蹇公所读了的书中,治理天下,确实本就不该如此。对于这些出格的官吏,进行罢黜,臣倒以为……这是他的良苦用心。”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道:“良苦用心?”
杨荣似乎听不出朱棣话里的讽刺一般,道:“是,威国公所做的事,可谓前无古人,必然引发天下许多人的怨愤,趁着太平府立足未稳,剪除他在太平府的羽翼,这何尝又不是对威国公的一种警告和保护呢?让威国公不要继续越过雷池,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制止他的行为……臣觉得蹇公是好心。”
朱棣禁不住大笑道:“好一个指鹿为马!”
杨荣依旧显得从容不迫,道:“陛下能否容请陛下将话言尽?”
这杨荣确实是胆大包天了,可他也确实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道:“臣并没有指责威国公,威国公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臣对于太平府,也颇为乐见,想看看……这太平府,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杨荣顿了顿,接着道:“可是陛下……威国公依旧是在玩火,玩火者,未必自焚。只是威国公如此,等于将自己置身于悬崖边上,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而对我大明而言,太平府的成败,也关系到大明的存亡。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再以观后效呢?”
朱棣冷冷地道:“太平府已是天下诸府之冠。”
杨荣摇头道:“这并不公平,太平府确实做出了许多的成绩,让人大开眼界,可之所以有今日,臣以为有几点是分不开的。”
“其一是,威国公毕竟位极人臣,威望不是寻常人可比,且威国公本就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要治理一府,岂不是容易?威国公能在太平府能办的事,可放了其他人任知府,就一定能成功吗?”
“其他的知府,毕竟他们的才能,远不及威国公,他们的威望,也非威国公能及,据臣所知,不少知府上任,甚至连下头的小吏都无法做到如指臂使,被下吏们欺上瞒下。可这些,在太平府是不会发生的,没有人敢隐瞒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朱棣:“……”
杨荣继续道:“所以,太平府发生的事,到底是源于威国公的大才,还是这一套……当真可用,甚至比之古之圣贤们所推崇的方法还要有用,就有待商榷了。”
朱棣皱着眉头,背着手,若有所思起来。
不得不说,杨荣此时的话很不讨朱棣欢喜,可杨荣这个人……说话很公允,也切出了问题的关键。
于是朱棣道:“你的意思是,要在其他各府,也试一试这一方法?”
众官听罢,顿时心里哀嚎。
这要是在他们的老家实施这一套,可就是抄出他们家里的隐田,要他们家里缴税啊!
杨荣笑了笑道:“陛下,现在天下实施的,乃是古已有之的方法,所以各府各县虽有许多的问题,可还算是相安无事。太平府所实施的,却是前人未有的新东西,在没有发现问题之前,就急于推广,臣以为这非稳妥之策。臣倒有一策……”
朱棣语气温和了一些,他对杨荣信任是有原因的。
杨荣说的话,无论他认同不认同,可至少,杨荣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