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免5(1 / 2)
我四下打量,竹榻,屏风,琴案,香炉,棋盘,竹枝净瓶,设置极简洁,简洁的几乎寒素,但样样又都不是凡品,那面白木兰屏风图,所镶的画我曾经见过,是江南叶青藤的名作,原来在宁国端王谢闵的府上,琴案棋盘是名贵的乌木,那把琴也似乎是传世有名的凤尾弦。
辛羑的身份并不简单。
我问:“你也是陪赵免睡觉的?”
我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解释。
辛羑憋不住笑了:“在下只是一介江湖游士,蒙陛下青眼,在宫中教习而已。”
我问道:“教什么?”
辛羑道:“教习皇子剑术,偶尔陪陛下下棋解闷。”
我还以为他是太医,后来以为他是琴师,结果他说他是武师,还是赵免的陪臣。
辛羑是个爱笑的人,笑起来一看就很有深度,什么是深度,你看阿西也笑,但他笑的就很蠢很没有深度,我以为这是素质的问题,不过后来我知道这不关乎素质只关乎长相,不是辛羑他笑的有深度,是他人长的就很含蓄蕴藉非同凡类。
我坐在竹榻上跟辛羑说起话来,谈话的内容大致很简单,我问他是哪里人,做什么官,家里有无爹娘,年纪几何可有婚娶可有生孩子,辛羑答的也很简单,南方人,双十年纪,不做官,游食宫廷,爹死了死于比武娘死了死于偷男人,没娶亲没儿子也没有私生子。
我顿时挺直了腰板。
辛羑竟然将他娘偷男人而死这种事都告诉我,可见他对我多么的推心置腹!
这让我对辛羑更生亲近,同时还暗想,这真是一个好青年,有才有貌没爹没妈还未婚,该有多少年轻姑娘想给他生孩子啊!
辛羑见我盯着他的脸发呆,又很有深度的笑了,这一笑再次将我晃的五迷三道,不过我还没有忘了那个重要的问题:“你有未婚妻吗?”
多少姑娘就是因为少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而铸下了终身大错啊。
不过事实上,我没有忘记问这个问题也还是铸下了终身大错,所以说姑娘家的终身不犯错真不是多长个心眼就成的,月老他自有主张。
辛羑看我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眼巴巴的问他个人大事,仍旧只笑:“还未定亲。”
我满意了,寻思着这回找个什么东西送给他,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东西,我站起来在身上摸了一阵,见腰上挂着串小小的白玉如意环,我便解下来,放到辛羑手中去,说:
“给你。”
辛羑笑道:“这个又是什么宝贝?”
我说:“这个不是宝贝,你喜欢宝贝的话我去跟赵免要,让他弄来给你。”
辛羑不置可否,将那串白玉如意环放入了袖中,我又不放心的问:“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辛羑道:“那倒是似乎可能大概有。”
我有些失落,忐忑问:“是宫里的吗?”
辛羑道:“八成是。”
听他答案我又不失落了,宫里的女人轮不到谢慕自然也轮不到他,我笑了起来:“宫里的可以,宫外的就不成了,你不要出宫去,也不要去逛堂子。”
辛羑笑说:“小姐说的有理。”
全程我将青妩忘的一干二净。
我同辛羑谈了两个时辰有关他家庭背景婚姻大事的问题,到阿西找来,我才恍然大悟我耽搁的太久,谢慕大概在找我,我胸口沾染了自己吐的血,我怕回去给谢慕看见,让阿西悄悄拿了衣服来给我换过,这才准备回去。
临走时辛羑已经在抚琴了,我跟他告辞,他只微微颔首致意。
我站立了许久,他兀自抚琴没有说话,我这时候想起大事:“你的笛子是怎么吹的?”
辛羑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空中停住,他眼睫还低垂着,并未抬头看我,只浅浅勾了唇道:
“小姐要学吗?”
不,我不学,我不理解辛羑怎么这么热衷于教我搞音乐,去了琴又来了笛子,我不爱音乐。
我说:“你的笛子跟青妩的琴一样,可以杀人吗?”
辛羑道:“琴不能杀人,笛子也不能杀人,人才能杀人。”
我寻思了一下,这话说得有理,譬如给我一把琴或者一只笛子,我大概能用他们来打老鼠,费点力气,杀老鼠大概是可以的。
所以能杀人是青妩和辛羑。
青妩是个高人,辛羑能用笛声破了她的琴音,辛羑应该是高人中的高人。
我一日内连连长了两次见识,怎么高人都这么美人?
我说:“我不爱吹笛子,不过我可以学杀人。”
辛羑道:“我只教吹笛子,不教杀人。”
他说着眯起了眼,将琴从琴案取下抱到膝上,同时回转头来看我:“你想学杀人?”
这个时候有一阵风带着竹子的气息吹进来,吹动了辛羑的头发和衣袖,给他这个姿势增加了非凡的魅力,听说高人要摆造型的时候风雷雨电都会前来给他们助力。
我点头:“想学。”
辛羑道:“那可不好。”
我以为他是看我年纪小,又是姑娘,所以不肯答应,哪知辛羑说:“无武而动刀兵,杀不了人,反而枉送了性命,小姐应当明白。”
我不明白,但辛羑一幅很有深度的样子,做着高人的谈话,我也不愿显得太蠢,故而我配合他,沉吟许久之后大彻大悟一般说道:
“多谢提点。”
辛羑道:“不过我可以教小姐吹笛。”
我说:“好!”
我跟辛羑学了吹笛,还说了好多的话。
辛羑不知给我吃了什么,虽然吐了血,但我醒来头不再昏困,走路也不腿软。
我暗暗将回去的路记住,只是这路错综复杂我记不住,不过我想到阿西知道路,也就不着急,阿西话很多,一路啰啰嗦嗦,大致是叙述他找我找的多么辛苦,谢慕骂他没有好好跟着我之类的,很招人烦,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切了那玩意就变成女人的关系。
我回了赵免寝宫见到谢慕正倚靠在窗前看书,他身边还有个侍奉的美人。
又是美人,最近太多美人,我已经有些眼睛倦怠。
她穿着浅绿色薄纱长裙,上身墨绿窄袖的短襦,发上插着一根墨玉簪子,整个人绿的仿佛一棵嫩葱,她抬眼来看我,眉眼深浓的,极其的貌美。
谢慕头发披散在脑后,用发簪半挽,穿着宽松的白袍,大概是刚沐浴过,他头发还有些湿,听见我进门,也不抬头,只问:“去哪里了?”
谢慕要是知道我去找了青妩,一定会生气,我撒谎说:“在花园里走。”
谢慕道:“又不认路还要乱走,以后出去带着人。”
我点头,看向那棵美丽的嫩葱问道:“她是谁?”
嫩葱柔柔福身,并未说话,我愕然问道:“是个哑巴?”
谢慕点头,嫩葱款款一笑,又回到谢慕身后,有些羞涩的模样,我问:“叫什么?”
谢慕道:“绿衣。”
不知她是因为这名字才穿这身衣服来配衬,还是她穿这身衣服故而有了这个名字。
我听这个名字便对她没了兴趣,只有奴才和艺人才这样取名,穿红衣服的叫桃红,穿绿衣服的叫柳绿,弹琴的叫琵琶吹箫的叫弄玉,人同于物,听着就是给人取乐的东西。
我爬上榻,在谢慕腿边去坐着,谢慕将我头顶上不知哪里沾上的一片枯叶摘下,将怀中的暖炉递给我抱着,摸了摸我后脖子,口中问道:“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