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我撑着伞站在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想要在那些闷头往外跑的考生中找到余柏言的身影。
但是没有。
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在这个考场考试。
那天晚上爸妈带着我哥和我去非常有名的饭店吃了饭,他们计划着接下来的旅行当然,我也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份子。
爸说:等小凡也放假了,咱们一起去。
我哥看看我,还提出可以给我补课。
吃饭期间,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恰好遇见我哥,我们两个人在走廊相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亲兄弟,但对视时却格外微妙。
他冲我笑,我竟然觉得局促不安。
擦肩而过,他又叫住了我。
他问我:你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他难得和我开玩笑:像是高考考砸了。
我愣了一下,也冲他笑:哥你别咒我。
他笑着抬手拍了一下我的背,然后朝着洗手间去了。
有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却一语成谶,只不过高考考砸的不是我,毕竟那年我离高考还有一段路要走。
考砸的是余柏言。
那个夏天我没见到余柏言,我和家人一起去外地旅行,这期间高考成绩公布,我哥没有拿到省状元,但正常发挥,是全校第三。
不出意外,他去清华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那天我们在酒店,爸妈激动得哭了出来,我哥很淡定,坐在一边和老师通电话。
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旁观着这一切,看着我哥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时,无疑是羡慕的。
羡慕到甚至有点嫉妒。
和他一起生活的这些年里,还有后来的很多年,我时常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是他就好了。
但我不是我哥,我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那个夏天也很热,热到我一度怀疑自己要死了。
每一个因为燥热无法入睡的夜晚,我都会想起余柏言。
我试探着问过我哥余柏言的消息,他总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然后回答说:你别管。
就像一年前的夏天,我问他余柏言是哪三个字时他回答我的一样。
在我哥看来,余柏言的一切都应该与我无关,他却不知道,我跟余柏言早就暗通款曲,接吻了不知道多少次。
其实,我知道。
每一次,我都认真地做着记录,比做学习笔记用心多了。
盛夏在烈日中蔓延,对于我哥来说,暑期漫长,于我而言却不然。
很快,高考红榜被展示出来,校门口的榜单上公布了每一个毕业生的去向,不给人留一点隐私。
得知这件事那天下了大雨,我不管不顾地撑着伞往外跑,到学校的时候,裤子已经湿到了小腿。
我从头开始找,看到了我哥的名字,发光似的,避都避不开。
我以为余柏言的名字会离他很近,可我找了一遍又一遍,怎么都没遇见那三个字。
在我第四次从头到尾寻找余柏言的名字时,终于意识到,余柏言可能考砸了,而且砸得很透彻,连普通本科都没录取。
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又想起那天下午,我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看到他,颓丧的、消极的、阴鸷的,他抽烟的样子,就那么刻在了我脑子里。
雨噼里啪啦地往我的伞面上砸,像是恨不得砸出洞来。
我听着雨声,思绪混乱。
但当我转身开始往家走,那种为余柏言而感到的遗憾和愁绪,在某个瞬间竟然化作了庆幸。
不可否认,我是个阴暗小人。
因为在那一刻我意识到,余柏言落榜了,他必定会重读,这样一来,我们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
我的步履变得轻快起来,内心青面獠牙的野兽再次苏醒。
我肮脏龌龊的心思无法掩藏。
我的快乐建立在了余柏言的痛苦上。
这就是我,无耻小人,见不得光的一头阴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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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后来我问过余柏言,那个夏天他是怎么度过的。
他说:抽烟喝酒打台球。
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俩正同抽一根烟打着台球。
教会我打台球的人就是他,这件事也要追溯到高中了。
暑假迅速又漫长,我哥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整个人都春风得意马蹄疾,他也像自己说的那样,在那个宝贵的假期,除了和朋友聚会唱k,还抽出时间来给我补课。
我哥脑子聪明,我一度怀疑我俩根本不是亲兄弟,不然怎么他脑筋转得那么快,我却如此的愚钝。
一道题,他反复给我讲。
第一遍我听不懂,但不吭声。
第二遍似懂非懂,装模作样地点头。
第三遍,我听不进去了,心思开始往我哥身上飘。
高考结束之后,我哥不再穿校服,爸妈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潇洒又逍遥的大人了。
他还打了耳洞,只有一个,在左耳垂上。
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那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银色耳钉仿佛凝聚了我哥所有的叛逆因子,那枚耳钉在那段时间,在我眼里是余柏言的幻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