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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蓉躺在马车里,哪怕一夜几乎是未眠,她也不觉得困。
她脑海反反覆复,都是前世的往事,像是困在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无论怎么逃,都会回到原点。
她详细勾勒前世的每一个细节,想着她和上官雅相处的每一个片段,李川和她做过的每一件事,苏容卿在昨夜里说的每一个细节。
她人生最后两年,李川在道宫之中,几乎不问世事,他常常邀请她过去,两人对弈,喝茶,像是再亲密无间的姐弟。
可谁曾想呢。
“您每七日去宫中一次,与他对弈,棋子之上,就是香美人。”
想到这些,李蓉闭上眼睛,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的悲喜都悄无声息,这些本来也不该表现,可或许是因为裴文宣在,在他怀里,她好似也终于得以片刻停歇。
可她还是不愿让人知道这样的狼狈,哪怕是裴文宣。
于是她咬着手,不让自己出声。而裴文宣仿佛是睡熟了,他轻微的鼾声让她得以喘息,她忍不住小幅度地颤抖肩膀,又或是吞下某声无法克制的哽咽。
她动作很小,很小心,裴文宣始终没醒。
等她哭完了,她擦干眼泪,缓了许久。
这一辈子她不能这么过了,她想。
哪怕李川没有害她,可她也不能事事为他打算。
她得为了自己打算才是。
李蓉做下决定,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伸手抱住裴文宣。
裴文宣似乎对一切都毫无察觉,她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裴文宣便自然而然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宽广的袖子搭在她背上,没留一点让风雨侵袭的可能。
他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声“蓉蓉”,而后轻抚着她的背,声线是一贯的温和,带了几分哄孩子般的语调:“睡吧,我在这里。”
李蓉哭得累了,闻着裴文宣的气息,终于才睡过去。等她睡熟,裴文宣听着马车外开始逐渐热闹起来的人声,缓缓张开眼睛。
李蓉睡得不深,没过多久,就到了公主府,裴文宣抱着她入府,刚一进去,上官雅便带着人迎了上来,颇有几分焦急:“怎么样了?殿下如何?”
“先叫大夫吧。”
裴文宣转头吩咐了一旁跟着的静兰。
李蓉在裴文宣怀里,抬眼看了一眼旁边面带焦急的上官雅,等裴文宣抱她进了卧室坐下来,大夫也赶了进来。
李蓉刚刚回来,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情况,所有人等着大夫给李蓉看诊,几个公主府御用医官轮流诊脉,过了一会儿后,其中为首的赵医官便上前来,同李蓉请示:“殿下,我和另外几位大夫先到侧室去商议一下结果。”
李蓉点了点头,上官雅急了起来:“殿下是……”
“上官小姐不必担心,”赵医官恭敬道,“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开方子的事儿上,微臣和其他几位医官需要商议。”
听到这话,众人放下心来,裴文宣亲自替医官开了门,恭敬道:“诸位请。”
几位医官同裴文宣道谢,陆续出了房间,等他们都走出去后,上官雅立刻遣退了旁边人,忙道:“殿下,太子无事,您勿担心。”
李蓉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片刻后,才回復常态,点了点头。
上官雅不觉李蓉态度有异,隻问:“殿下,昨夜苏容卿和你一起掉下去,他如何了?”
“不知。”
李蓉摇头:“他救了我,之后就跑了。”
上官雅抿了抿唇,李蓉见上官雅脸色不太好看,不由得道:“可是有什么事?”
“倒也和苏容卿没有多大关系,”上官雅抿紧唇,“昨日李诚未死,现下正在肃王府内吊着命。”
“未死?”
李蓉语调很平静,好似早已知道,上官雅正在想着心里的事,完全没注意到李蓉语气中的异样,裴文宣抬头看了李蓉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给两个人沏茶。
上官雅点头,颇为忧虑:“当时没死,华乐说肃王一个劲儿的喊柔妃,陛下心疼肃王殿下,将柔妃从大牢里提了出来,照顾肃王。现下肃王府被柔妃掌控着,谁都不能进去。”
李蓉不说话,裴文宣给李蓉端了茶,李蓉轻轻颔首,算作答谢,她将暖茶抱在手心,声音很轻:“你在担心什么呢?”
“殿下,”上官雅抿着唇,“你说,要是李诚活着……陛下他……”
“这就是陛下铲除太子,最好的理由。”
李蓉接过话,她明白上官雅的意思,上官雅听李蓉将话直接说出来,她咬了咬牙,干脆道:“对,现在萧肃三万兵马已经在路上了,如今又有了李诚作为理由,殿下,陛下接下来要做什么,还不清楚吗?”
“所以呢?”
李蓉摩挲着茶杯边缘,面上无悲无喜:“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上官雅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迎向李蓉的目光,“如今华京之中,拥有兵权的,便是陛下的御林军、太子的羽林卫、将领分别出自于上官氏、裴氏、苏氏、宁王的守城四军,还有,殿下的公主府加督查司。”
听见督查司,李蓉不由得笑了,上官雅觉得李蓉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讽刺,她隻当自己如今心绪不宁,不能理解李蓉的意思忽略过去,继续道:“阿雅觉得,我们完全有一战之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