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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杀很多人,让天下动荡不堪,但你也能北伐成功,打破世家桎梏。你会囚禁母亲,杀害舅舅,斩杀一半族人,最后毒杀长姐。你会痛失所爱,但也会成为九五之尊。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是说,”李川似乎明了一切,“我会杀了你吗?”
“是吧。”李蓉笑笑,“不过这就是一个梦,你也不必……”
“阿姐,”李川声音很低,“它真的是只是个梦吗?”
李蓉沉默。
其实她的弟弟,远比她想象中聪明。
她曾以为李川为了秦真真丧心病狂,暴戾无常,但其实是他故作疯癫,消耗世家。
她曾以为李川修仙问道,不问世事,但其实这是他真正的製衡手段。
如今当李川问出这样的话,她不敢当他是随口询问,或许他早就察觉蛛丝马迹,只是从来不说。
她沉默良久,轻声开口:“不,它是未来。”
“我做了一个梦,每一件事都成真了。”
李蓉转过头,盯着屏风上的李川:“你杀了我,我该让你偿命吗?”
李川不说话,他沉默着,片刻后,他轻笑出声,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李蓉就听里面传来拔剑之声,紧接着,便见李川提剑步出屏风,静静站在她面前。
他拿着剑,面上有未干的泪痕。
李川注视着李蓉,反手将剑鞘递到她身前,将剑尖指向自己,单膝跪下,他目光里盈着眼泪,仰头看着李蓉,他如蝶翼一般密的睫毛被泪珠打湿,轻轻颤抖:“如果这是未来,就请阿姐,现下就杀了我吧。”
离京(已修)
李蓉不说话,李川跪在她身前,抬头仰望着她。
他的目光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无畏,仿佛能破开这世间一切阴霾。
他们静静对峙。
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翻涌。
他前世与她所有的争执,所有的不悦,还有道宫之中笑谈风声的对弈,经纬交错棋盘上那一颗颗棋子,以及最后那碗毒药。
李蓉猛地起身,抽剑指在李川颈间。
过于锋利的剑刃哪怕只是触碰就划破了李川皮肤,血珠舔舐着剑锋,李川不躲不避,迎着李蓉的目光。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大门外,寒风初起,卷枯叶而过,裴文宣双手拢在袖中,背对着大门,看着乍起的寒风,抬头仰望天上密布的乌云。
“不是不敢杀我,”李川答得平静,“而是死在阿姐手里,我并无遗憾。”
“若当真如阿姐所说,我要走向那样一条路,那我宁愿生命走到这里,也算是善终。”
李蓉不说话,她握着剑,死死盯着李川,他们僵持着,对峙着,李川的神色里全是坚毅,没有后退半分。好似真的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就等着她的裁决。
可她如何裁决呢?
他什么都没做,他还那么好。
可他如果登基,如果成长,或许又会在三十年后,一杯毒药,送到她面前。
时光太残忍,也太恶毒。
李蓉看着面前少年清亮的神色,猛地扬起剑来。
然而扬剑的瞬间,无数片段又翻涌起来。
当年宫宴,他质问她:“我已经在这深宫泥足深陷,为何还要拖无辜之人进来?”
世家兵变,他满手是血从宫廷回来,颤抖着声和她说:“阿姐,母后抓着我的手,杀了父皇。”
后来北伐,他怒喝她:“李蓉可见过北方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内部倾轧养虎为患,把百姓当什么了!朕要出兵,朕是君王!”
再后来她听说他不愿去中宫,上门劝她,他苦笑问她:“阿姐,你说我和楼子里那些卖身的娼妓有什么区别?”
最后是秦真真死那天,他抱着人不肯撒手,她衝上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抓着他的衣襟怒骂:“为个女人成这样子,李川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还记不记得你当做什么?”
当时他仰起头,笑着问她:“我是谁?”
她冷声回他:“你是帝王。”
他听着就笑了,笑得很大声,一面笑一面摇头:“不,”他抬起头,很认真告诉她,“我是李川。”
我是李川。
李川闭上眼睛,剑急急而落,却在最后一刻急转,从他头顶发冠猛地削过。
李川的头髮散落而下,他睁开眼睛,李蓉握着剑,急急喘息。
她看着面前的李川,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是她逼死了李川。
是她,是她母亲,是整个宫廷,整个华京,一起逼死了年少的她、李川、上官雅、苏容华、苏容卿、谢兰清……
巨大的无力和苦痛涌上来,她脑海里全是裴文宣双手拢袖,含笑静立的模样,他好似在说,殿下,别怕。
这是她唯一的支撑,她提着剑,盯着跪在她的身前的人。
李川茫然看她:“阿姐?”
李蓉没有说话,她缓缓闭上眼睛,泪珠如雨而落。
“秦临被崔清河杀了,”李蓉语速很快,“但我留了荀川在西北,西北情况不明,暂时不做考虑。”
“李诚死了,他们弄了个假李诚意图登基。苏容卿暗中应当是早已联络了世家,华京之外最近的军防关卡有苏氏一万军力,一夜可至。陛下或许会希望你继续当太子,前提是没有我和上官家,能不能接受全看你。这些你都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