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节(1 / 2)
许凌霄忙道:“妹婿,为兄只是说说,别无他意,你按规矩办事就行。”
礼法与司法
夜晚。
“怎么?想使用美人计,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情报?告诉你,不可能,非为夫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只是你有孕在身,使不出那美人计啊!”
张斐跟大爷似得,躺在床上,曲臂枕头,夹着腿,颠着脚尖。
许芷倩来到床边坐下,狠狠剜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脑子里面尽是那事,真是无可救药。”
张斐嘿嘿道:“要是不想,你们两个能怀孕么?”
“你就别贫了。”许芷倩道:“快与我说说,虽然我有孕在身,但我也能帮你出谋划策。”
张斐叹了口气:“谋什么谋,暂时是真的没什么可谈的,目前我们所知一切,全都是柳青的一面之词。
但他的话,也是不可尽信的,这人心隔肚皮,谁知不知道,是不是柳青为了生计,故意让他妻子去献身那和尚,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而且那和尚的口供,就是指证是对方先诱惑他的。”
“这倒也是。”
许芷倩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张斐道:“先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做判断。”
许芷倩又问道:“如果真如柳青所言,你会帮他上诉吗?”
“也还未决定。”张斐摇摇头,“因为我现在不是珥笔,而检控官,我们必须要完全站在司法角度来看待此案,而不能根据自己的性情来。
不过柳青提出的论证是非常关键的,就是奸从夫捕,我今儿翻阅了相关律例,只有涉及到官员,才可不遵守这条原则。但是在此案中,未有任何官员涉及,也就是说,应该是要遵从奸从夫捕的原则,但是皇庭却给出另外的解释,这会不会破坏这一原则,是我们首先所要考虑的。”
许芷倩稍稍点头,道:“但是从大哥他们的语气来看,读书人似乎更支持皇庭的判决。”
张斐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到底是这事是发生在寺庙这个特殊地方,而且对象又是个和尚,这影响真是太过恶劣,皇庭也只是出于礼法,给予重判,如果破坏礼法,同样也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而且检察院方面,也会承受很大的压力,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如果真要上诉,这场官司也不太好打。”
许芷倩听罢,道:“看来这检控官跟珥笔真不是一回事。”
张斐道:“所以我说,要我选,我更愿意当珥笔,因为更加自由,检察院需要顾虑的事情非常多。”
可惜我现在有孕在身,不能给他更多的帮助。许芷倩思忖一会儿,突然道:“要不,你再写一封信给方云,让她来京城,听说她一直在研读律法,并且还拜范先生为师,或许可以帮助你,至少能够信得过。”
张斐笑着摇摇头道:“你忘记了,我回来之前,就写过信给她,让她来京城,但是被她给婉拒了。”
许芷倩道:“可这到底是为什么?你如此关心她,视她为秦人,可她却好像一直不愿与你见面,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张斐道:“没有误会,当初那场官司,虽然我帮她脱罪,但她自己心里肯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能认为自己是有罪在身,自然不想过来,给我增添是非。”
说到这里,他也感受到许芷倩的担忧,突然坐起来,轻轻将许芷倩抱在怀里,“行了行了,你一个孕妇就别在这里纠结了,上诉这种事,只能尽力而为,然后坦然的面对输赢,否则的话,你就无法胜任这个职位。”
许芷倩道:“我只是看你身边缺乏帮手。”
张斐道:“这是公事,所以我还是希望跟检察院的同僚合作。”
许芷倩轻轻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我们早点休息吧。”
翌日。
当张斐来到检察院时,王巩便将卷宗给他送来。
“这么快?”
张斐略显诧异,这检察院的办事效率,就这么高吗?
王巩笑道:“祥符县皇庭也没有多远,一天便能折返,不过这些卷宗,倒不是从祥符县拿来的,而是我知道,立法会要求东京各县的皇庭,每三月将案卷送到立法会。故此,我是从立法会找来此案的卷宗。”
“真是多谢王督邮。”
“应该的!应该的。”王巩笑着点点头。
一旁的齐济突然道:“张检控,可见立法会也审阅过此案,并且认为这没有什么问题。”
张斐笑着点点头,“多谢齐督察提醒,但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我不觉得任何按照程序办的事,还需要感到惧怕。”
王巩笑道:“言之有理,如果我们检察院都感到惧怕,但百姓只会更加惧怕。”
齐济稍显尴尬地点了点头。
张斐还是给齐济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翻阅起来,过得一会儿,他突然道:“还有几位证人指证那犯妇柳秦氏水性杨花,勾引男人?”
王巩点头道:“确实有一个妇人指证犯妇曾勾引他家男人,虽没有实证,但这从侧面佐证那和尚的供词,对犯妇是非常不利,于是齐庭长才不允许折杖。”
其实北宋对于通奸这种事,司法上还是比较宽松的。
要知道“和奸”和“强奸”是两个性质的犯罪,不可混作一谈。
《宋刑统》规定“诸奸者,徒一年半;有夫者,徒二年;和尚道士,罪加一等。”最多也就是三年。
祥符县皇庭给的就是顶格处罚。
但是宋朝有“折杖法”,即在执行刑罚的时候,将死刑之外的笞、杖、徒、流四刑均折成臀杖或脊杖,通奸罪的“两年到三年”,折杖后的刑罚差不多是脊杖二十左右。
直到后来明朝,才增至杖刑九十。
如果可以折杖,就是打二十,然后就给放了,这样肯定比较好,长痛不如短痛,但是是否折杖,更多在于庭长根据案情的判断,如果性质恶劣,则不允许折杖。
张斐道:“这柳秦氏没有出庭做供吗?为什么上面只有她认罪的供词?”
齐济分析道:“柳秦氏肯定是有出庭做供,因为当时是捉奸在床,然后直接送去皇庭的,但我也不清楚,为何这上面只有她认罪的供词。”
忽听得门外有人道:“因为这就是柳秦氏唯一的供词。”
闻此声音,张斐急忙站起身来,只见富弼、司马光从走了进来。
张斐、王巩、齐济连忙起身行礼,“下官见过富公,司马学士。”
“几位无须多礼。”
富弼微微摆手。
司马光瞅着张斐道:“你小子可真是一天也不愿意耽误,刚刚上任,就想着搞点动静出来。”
他们两个盯着张斐的,也怕这小子动静搞得太大,没法收场。
但这个案件,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张斐很无奈道:“司马学士明鉴,这真不能怪我,是那柳青,也就是这犯妇的丈夫,主动上门告状,我能怎么办。”
司马光皱眉道:“此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大家也都看过,判得没有问题,偏偏落到你手里,就有问题了。”
张斐道:“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是说真的要上诉。二位先请坐。”
富弼和司马光坐了下来,富弼就问道:“对方是不是以奸从夫捕为由,提起上诉?”
张斐点点头。
目前来说,这个案件就只有这一点,值得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