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节(1 / 2)
张斐理直气壮道:“如果朝廷要在大理寺重审,我也没有问题,这是规矩,规矩是怎么定的,就这么做。
反倒是司马学士!”
说着,他叹了口气。
司马光一愣,“我什么?”
张斐委屈道:“不太敢说。”
“少来这一套。”
司马光哼道:“还有你张三不敢说的。说,拿出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来,我倒要看看,你又是如何将这指责给推到我身上来。”
张斐讪讪道:“不是推,我只是阐述事实。”
司马光不耐烦道:“愿闻高见,愿闻高见。”
张斐道:“我只是觉得,不是我藏着掖着,不相信司马学士。恰恰相反,是司马学士不相信我,总是认为我在玩什么歪门邪道,认为我做得每一件事都是有阴谋的。
但其实我入仕以来,做得每一件事都是遵循规则,从来就没有玩什么阴谋诡计。
如果司马学士,你真的相信我,完全是可以预见到这个结果,有罪的人,是一个也逃不掉,那无辜的人,我也一个都不会伤害。”
这一番话下来,司马光不禁有些懵,皱眉思索起来。
还真别说,好像真就是如此,其实一直以来,张斐都在遵守规则,也在强调规则,而结果之所以出乎意外,就是因为这结果是规则引导出来,而不是他们所习惯的人来引导。
这么一想的话,好像还真是自己不相信他,认为他用什么阴谋诡计。
但司马光怎么可能轻易认怂,突然道:“吴天、罗海等人到底有没有谋反之心,你心里应该清楚。”
张斐摇头道:“我不清楚,我只看证据的,身为检控官是不会去妄自揣测,别人到底是好是坏,因为这样会显得很不专业,我们只会分析证据。根据证据显示,我们检察院是可以给他们定谋反罪的,那我们当然是往这方面努力。”
司马光捋了捋胡须,突然老脸一红,坐了回去,“真不愧是张大珥笔,这张嘴可真是能说。”
张斐打量道:“司马学士也喝了酒吗?”
司马光双目一瞪,咳得一声,又道:“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家可都这么想。”
张斐道:“那是因为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好像我能左右什么似得,但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真正依仗的是规矩,是法度,而非是权力,所以,这完全是!”
司马光瞧他一眼,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张斐忙道:“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就这么想的。”
司马光哼了一声,又道:“不过也有几分道理。我确实一直在想,你到底在盘算什么,而没有想到你只不过是在遵循规则。”
说到这里,他突然点了点头,“如今想来,这也是你的成功之道,因为你总是站在规则这一边,故此,我们都拿你是束手无策,到底根据朝廷律法,我们都得遵守规则。”
张斐笑道:“这也是公检法的精髓所在,不能轻易破坏规则,哪怕是为了正义。”
“哪怕是为了正义?”
司马光稍稍点头,“流云寺通奸一案,亦是如此,大家都认为你是在帮助柳青,以及要严惩妙空和尚,可实际上你只是在捍卫奸从夫捕的原则,故此妙空和尚刑罚都还减轻了大半。”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可说到这规矩,你在此案中可没有遵守连坐法。”
张斐道:“如果检察院遵循连坐法,检察院的制度将被彻底破坏,也可见连坐法已经超越了公检法的职权,但有人不满的话,是可以上诉大理寺,我们也是支持的,在那里就可以执行连坐法。只是上面不愿意上诉大理寺罢了,与我无关。”
司马光皱眉道:“但这始终是一个问题,将来公检法成为我大宋唯一的司法制度,大理寺也得跟着改变,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张斐道:“要么就是政事堂改变公检法的制度,要么就是立法会修改相关法律。”
司马光问道:“你认为是该修改制度,还是该修改法律?”
张斐笑道:“我认为时机尚不成熟,无法做出抉择。但是当下这种情况,也还不错,如果能够打到大理寺去,那一定是非常严重的案子,至于那些小案,即便涉及到连坐法,但其实也可以适当的给予一些宽容。”
司马光点点头,这倒是符合他的想法,这种事千万不能急,得一步步来。
又与张斐聊得一会儿,司马光就起身告辞了,他其实也就是发发牢骚,对于这结果,他其实挺满意的。
可不曾想,刚出张家,在拐角处,就遇到一个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王安石。
当然,对于王安石而言,亦是如此。
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只有一词-——晦气。
王安石目光往张家门口一瞥,笑道:“刚教训人出来啊!”
司马光心念一动,问道:“教训什么人?”
王安石道:“当然是张三那小子,他上检察院才多久,就弄得满城风雨,差点就刮起一阵腥风血雨,这你不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司马光笑道:“我夸他都来不及,何来的教训?”
王安石诧异道:“司马君实,你这是转性了么?”
司马光道:“我这都这把年纪了,还转什么性?”
王安石神色很是不爽道:“那你就是在针对我,他做得比我做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事要换成是我,你不得天天拽着我骂。”
司马光点头道:“这要换成是你来审,那就是天下之大不幸啊!”
王安石怒了,不顾礼节,指着司马光道:“你说道说道,是怎么个大不幸。”
司马光道:“说到底,此案也是源于税收,税收就关乎财政,要换成是你,都已经定了谋反罪,你就不会在乎那连坐法,对于你而言,是可执行,亦可不执行,且多半都会执行。”
王安石倒也没有否认,问道:“何错之有?”
司马光道:“这就是你与张三的差距,他这一步妙就妙在不执行这连坐法,如果执行连坐法,必然反噬自身,而这就是你经常犯的错。”
王安石道:“愿闻其详?”
司马光道:“一旦执行连坐法,必会有人推波助澜,栽赃嫁祸,将那些无辜之人统统都给牵连进来,哪怕只有一个,朝中也定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然后再反戈一击,以至于你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王安石道:“你真是奇怪,你都知道是有人推波助澜,栽赃嫁祸,你不去怪他们那些人,反倒是怪依法判决之人。”
司马光道:“我怪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我都已经告诉你,你这么做,必然会出现一个更坏的结果,你却还要这么做,这不怪你怪谁。”
王安石被怼的有些难受,忽然灵机一动,道:“可不是我刚愎自用,而是我不愿听你司马君实的废话,在河中府,我的新政没有做出妥协吗?可为什么我在京东东路不愿意妥协,你就不想想自个的原因吗?”
司马光恼怒道:“我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记恨于我。”
王安石笑道:“你若做了什么,那我倒不会怪你,偏偏就是你什么都不做,就光会说。我为何愿意在河中府妥协,不就是因为张三那小子敢作敢为,他能够提出一个解决或者替代的计划,若有道理,若能改善财政,那我为何不听。
你司马君实呢?就光会说我的新政不行,又拿不出替代计划,我为什么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