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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沉寂在一片死海之中,独自一个人躺在一艘小船里,船随着海水上下摇晃,晃得人头晕,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一只微弱的提灯,勉强能照亮船周围的海水。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侵染着周遭的一切事物,被照亮的海水深不见底,黑蓝色,涌动,翻滚,打起白色的浪花。
除了远处暴风雨来临的声音,只剩下声声不息的潮水在嘶吼,哗然。
雷鸣声炸雷般响起,闪电将整片海域都照得亮堂,乌云蔓布的黑夜之下,整片大海像是一头巨鲸张开了口,随时都能将一切吞噬,浪潮不停涌来,鲸叫声此起彼伏,水天融成一色,四周看不见任何事物。
巨大的恐惧和孤独席卷着宋霜寒,宋霜寒卧在船中央,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感受着不断涌上来的海水,像无数只厉鬼的手一样要将他拽入海底。
冰冷,刺骨。
小船在海浪的拍打之下越发摇摇欲坠,宋霜寒心里却像退潮的海水一样越发风平浪静,他想,就这样吧,他这一生,就这样也很好。
本来他这一生就过得没什么意义,没为家里人做出任何有价值的事,反而整日惹人厌烦。
他想,他似乎天生就是这样的,命里他就不该对自己的一切抱有任何幻想,如果他一直都用游戏人生的态度去过日子,一直都用云淡风轻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事,那他的人生就会很顺利很顺利,可一但他稍微对未来有一丁点儿的期望,对生活抱有一丝感恩的时候,坏事就会像蟒蛇一样将他缠住,直至窒息。
就这样死在冰冷的海水里,被鲨鱼撕碎,撕成一块一块,活着的时候就感受皮肉分裂,呼吸渐渐急促,喉咙如刀割,肺泡一个个炸开的感觉,他想,就这样从挣扎归于平静,彻底绝望地葬身海底,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宁可自己从来没活过,也不想自己这一生所经历过的全部都是真的。
到底哪个才是现实,哪个才是构想?真正存在的到底是他所在的世界,还是有沈清怜的那个世界?到底谁才是真实存在的人物?谁的人生又是三言两语便带过数十年?他所爱的究竟是他所见之人,还是爱他的人早已经完了自己一整个人生?
他分不清,也不想再分了。
他走的时候,是悄无声息,凭空消失,还是突然暴毙,身死命陨?
他离开的时候,沈清怜是什么心情?
会和他一样,难过到连活着都感觉痛不欲生,还是只是觉得,自己身边忽然离开了一个本不应该相识的陌生人?
他会哭吗?会痛心吗?他会和自己一样,选择草草结束一生,还是会选择怀抱着终生的思念和遗憾孤独终老?
宋霜寒记得,他的手很冰很冷,不管是什么季节,他的手总是捂不热,连带着他那颗心都是平淡的,冰冷的,向来不近人情。
可就是那一颗冰冷的心,被他朝夕捧在手里捧了几百年,他好不容易捂化了那颗心,可是他却再也看不到那个人在自己面前鲜活生动的样子了。
他好想他。
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在想着他。
在那个世界里,只剩下了沈清怜一个人,他曾经答应过他,要一辈子陪着他,永远也不会分开的,可是他却自己先食言了。
“师尊…我好怕……”
宋霜寒崩溃地流着泪,心如刀剜,疼得呼吸不上来气,极度的悲恸之下是无尽的后悔,如果他能再早一点,早一些向沈清怜表白心意,如果……
如果他没出生就好了。
如果他从来没有活过,那就真的很好了。
他宁可自己真的从未存在过。
……
阳光,轻柔,温暖。
像一块丝绸,轻轻地盖在了自己身上。
宋霜寒睁开了眼,措不及防被强光照射到了眼睛,极不适应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霜寒?!霜寒你醒了!霜寒!!”
“快去叫宋总过来,霜寒醒来了!”
宋妈妈激动地大叫了起来,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从前华丽雍容的贵妇人如今熬得头发半白,眼袋也都长了出来,就连精心保养了几十年的脸也一夜之间长出了无数条细纹。
听见母亲的声音,宋霜寒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适应了一会儿,缓缓睁眼,注视,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下眸。
病房的门被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宋璟玉风风火火地从外面闯进来,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白彦生和宋璟元。
宋璟玉见宋霜寒醒了,怒不可遏地冲上去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宋霜寒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都出了血,宋妈妈瞬间惨叫着抱住了宋璟玉,挡在了宋霜寒身前。
“宋霜寒,你他妈是真的很想死是吧?!!!”宋璟玉气得浑身发抖,身后的宋璟元和白彦生匆忙上去也拉住了宋璟玉。
“你他妈说死就死,你有没有想过爸妈,有没有想过你哥,有没有想过我?!!”
“爸妈年纪大了照顾不了你,是老子和你哥幸幸苦苦把你拉扯大,你长这么大,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说要,老子都能拿命去给你摘!”
“老子十八岁接手公司的时候,你他妈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老子又要照顾公司又要照顾你,十一年了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全家上下拿你当宝贝,谁他妈不爱你?!!”
“你他妈有种别割自己,你来割老子啊!你他妈有本事就来一刀捅死老子,都她妈的别活了!!”
宋璟玉一用力甩开了抱着自己的三人,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朝自己手上扎去,宋璟元眼疾手快,一把夺下了刀子扔到一旁,三人合力将宋璟玉的手绑在了床沿,牢牢地钳制住了她。
“璟玉,你冷静些!”宋璟元将她抱进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背。
宋璟玉坐在椅子上被绑住了右手,左手撑着头,气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璟玉,你弟弟肯定也有他自己的苦衷啊!”宋妈妈抱住了宋璟玉的胳膊泪流满面∶“都是爸爸妈妈的错,都是我们没能多关心他,你怪爸爸妈妈,别打你弟弟了,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对不起你们三个啊……”
“妈,别这样说……算了,你先出去吧。”宋璟元摇了摇头,叹气道:“白大哥,你带着我妈先去楼下,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对了,你让黄院长带支镇定剂过来。”
“好,我给他打电话。”白彦生扶起瘫坐在一旁的宋母,半扶半拉着她出了病房。
凄厉的哭声被一扇门阻隔,病房里一时间又只剩下了姐弟三人,宋璟玉气得浑身发抖,撑着头不说话,宋霜寒也沉默着,半晌,宋璟玉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根让宋璟元帮她点上。
三人心里都乱糟糟的,缠成了一团线,宋璟玉抽了两口烟,冷静了一会儿,斜睨一眼宋霜寒,见他嘴角的血都滴到被子上了,又气又恨又后悔,抖着手红了眼眶。
宋璟元坐在宋璟玉身旁静静地拍着她的背,宋璟玉叹了几口气,眼泪忽然从眼角滑落,啪嗒一声打在了深灰色的衬衫上。
宋璟玉几乎从来没有掉过眼泪,至少在宋霜寒面前,永远都是坚强可靠的模样。
十一年前,宋父突发心脏病,只能将公司托付给刚成年的宋璟玉,当时宋璟玉也不过是个高中才毕业的孩子,为了接手公司,硬生生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生物学,选择了一个对管理公司百利无害的专业,从此开启了公司学校两头跑的生活。
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