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6)
山后,光芒不似白日里那么刺眼。周围的云层被温柔下来的太阳光染成了漂亮的橘红色,而天空还是一片瓦蓝,没有颜色的风从山野里来,吹过稻穗、小草、野花,又打在他身旁的槐树上。树枝沙沙作响,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共同构成美妙的乐章。
陈无祈有些手痒,条件允许的话,他现在会将这一幕画下来。他坐在秋千上静静地看,直到孩子们都回家吃饭了,他才忍不住转头问盯了自己很久的青年:“你认识我?”
青年被他吓得往后仰。
“明明是你一直在偷看我,怎么还被吓到了?”陈无祈重复了一遍他刚才问的问题,“你是不是认识我?”
青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
陈无祈看对方因为日光照射而露出的腿伤,“出车祸走的?”
青年点头,“被一辆拉着石头的大卡车撞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青年说着抓住秋千绳索,轻轻荡了起来,“急救人员宣布人已经死亡,一个星期后,卡车司机把我的骨灰扬在了这颗槐树下。”
陈无祈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随后,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去工作了,忙完我还会来这,你若想投胎转世,届时将你的执念告诉我,我可以试一试。”
“工作?我不是说了这里很危险吗?”
“正是因为这里危险,我才会来。”陈无祈推了一下眼镜框,“明天见。”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青年坐在秋千座上问他。
“陈无祈。虚无的无,祈祷的祈。”
青年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然后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无祈。
陈无祈看不懂他的表情,说:“好,再见。”
青年迅速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你不问问我叫什么?”
“你不是说你失忆了?”
“那你还让我把执念告诉你?”青年扁了扁嘴,“我记得我的名字,我叫柳俞霜。”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你写霜字时笔画顺序不对。”陈无祈站在旁边看,忍不住出声提醒。
柳俞霜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陈无祈也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起来,“霜要这样写。”
“你写字好漂亮!”柳俞霜忍不住看他,笑得十分灿烂,这样看起来有些傻但非常真诚。
陈无祈嘴角勾起,同样露出笑容,但看起来却并非真心实意,像礼节性的敷衍:“这没什么,你的名字很好听,我记住了。”
柳俞霜又露出了腼腆的笑容,然后他轻轻晃了晃陈无祈的衣袖:“这里天黑很危险,我送你吧?”
陈无祈犹豫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拒绝。
“到了。”陈无祈站在两层高的小楼门口说。
“你今晚住这?”柳俞霜问话的时候腿肚子忍不住打抖,他拉住陈无祈,无声地摇了摇头。
“你害怕?”陈无祈话里带着一点怀疑。
柳俞霜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怕什么?”陈无祈又问。
“里面、有……有、有鬼。”柳俞霜说得磕磕绊绊的。
“你自己就是鬼,怕什么。”
柳俞霜拉着他的力度更大了,“她们不一样,她们、长得很可怕……还很凶。”柳俞霜直接抱住他的手臂用力拽,“很危险,你不要进去。”
陈无祈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淡定地说:“没事,长得丑的鬼我也不怕,你先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门在此时自己打开了,室内一片漆黑,唯有一扇窗将月光邀请了进来。陈无祈望向门内时,被窗格分为好几块的皎洁月光中生出了人类断臂的阴影,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传出。柳俞霜彷佛过电般浑身抖了一下,然后站到了陈无祈前面。
陈无祈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背影,思绪出现了片刻停顿。随后他上前将手放在柳俞霜的肩头,“我自己可以应付,你回去吧。”
“我、我留下帮你。”
“不需要,这种程度的再来十个我也打得过。”陈无祈语气轻松自然,像是在说他可以再来一碗饭。
柳俞霜犹豫了一下,终是离开了。
陈无祈打开背包拿出一个手电筒和三清铃走了进去,他单手持着三清铃有规律地摇动,室内浓郁的血腥味很快就淡了下来。
待他将灯打开,室内的血腥气便全部消散了。但他却觉得后背发凉,于是他把手电筒扔了,将手肘往后顶,再迅速转身用手箍住背后那东西的后颈并回拉、下按,同时顶膝撞击。
“呜……呜……”鬼的哭声十分难听,正应了那句成语——鬼哭狼嚎。
陈无祈将披头散发的女鬼提起来掼到墙上,那三枚五帝铜钱再次出现在他手中,但他只掷出两枚,还剩一枚夹在指尖。
“和你一起那只去哪了?”
“咔嚓……”
女鬼的回答是身首分离的声音,只见她身体往一旁歪倒,直接和被铜钱钉住的脑袋分开,冒着大团黑雾的身体朝陈无祈扑来,陈无祈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这一退便撞进了浓浓的黑雾里。
雾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杂着尸臭,就连那具朝他扑来的残体也不见踪影。陈无祈环顾四周,一只断手就这样攀住了他的腿。
“好疼啊……好疼……我再也不跑了……”
陈无祈抓住那只作乱的断手,往上贴了一张符箓,“人怕鬼是因为可控因素缺失,他们真正惧怕的是代表了无法预测和控制的未知,而我非常了解你们,所以幻象这种把戏对我没用。”说着,符箓带着断手燃起蓝色的火焰,最终化为一缕青烟消散。
他再次摇响三清铃,黑雾渐渐变淡,等他看到模糊的鬼影时,指尖夹着的铜钱瞬间飞出。
那枚铜钱击中目标后,不太浓的黑雾顿时消散。明亮的客厅里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鬼正对着他,是在委托人直播回放视频里出现过的缢死鬼。她眼球突出,脸上血管分布明显,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咧到了耳根,毫不怀疑,这样一张嘴可以一口吃掉一个人的脑袋。
“找过你的那只恶鬼在哪?”陈无祈拿出匕首划破手臂,血珠顺着口子往外冒。
那女鬼一闻到血腥味,便按捺不住冲了上来,她缓缓张大嘴巴,一根红得发黑的长舌甩出。对于这种得不到回答的场景,陈无祈已经习惯了。他顺势抓住女鬼的舌头,将女鬼摔打到地上,然后他拉着舌头,像渔夫收网一般,将女鬼拖到面前。
血沿着他的小臂往下流,滴到女鬼身上时,像水倒入了腐蚀性极强的浓硫酸里,大量的黑雾向四周喷射,随后消失。只余一枚铜钱和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留在地上。
陈无祈将铜钱捡起收进口袋里,然后又把高跟鞋捡起来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熟知的那一款后,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将鞋装好。
此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陈无祈急忙往外走,他不确定声音的源头在哪,于是沿着房子周围转了一圈,最终在后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白天见过的道士。
穿着青色道士服的小道士朝他猛地挥手。
陈无祈上前,发现穿着黄色道士服的老道士也在,对方正躺在地上,胸前和嘴角沾着血。
“你有没有车?”小道士焦急地问。
“有,正停在家里的车库。”陈无祈一边回一边检查老道士的呼吸和脉搏,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他打开手电筒检查老道士的瞳孔,发现依旧没什么问题。“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