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1)
然后剩下的是无边的孤寂与空虚。
兰榭沉着脸从旧佛堂一路杀到雁咕寺,途中遇人便杀,不留活口,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没数,但是应该不少。到最后手上全沾满了鲜血,浑身上下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他站在雁咕寺的门口,肉眼所见之处再无活人。
那个声音适时出现:“美妙吗?快乐吗?杀了他们你开心吗?”
兰榭不语。
那个声音又说:“目之所及,皆是蝼蚁,鲜血是世上最美妙的点缀,你需要鲜血来装扮自己。”
兰榭闭眼,闻了闻袖子上的血腥。
“好闻吧?是不是希望再多来点?恨不得浑身浸泡在血池里?”
兰榭皱了皱眉,发现眼前浑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幻觉。”他说。
“……”那个声音暂时消停了一会儿,似乎很惊讶兰榭能发现这些都是不真实的,是被他制造出来的虚幻,“你怎么知道?”
兰榭看着自己的剑,并不说话。
絮影不会喝旁人的血,絮影是饮他的血长大的。
那个声音这次居然猜不透兰榭想法,不知道他是如何识破这虚幻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只能妥协道:“好吧,天要亮了,去杀吧。”
兰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刚被砸了的大殿之外,身下是冰凉的石砖。
他没动,继续在冰凉的石砖上躺着。
缓了好一会儿,等眼里的血色逐渐褪去,睁眼看到的世界不再是满目的红。
天还没亮,所见之处都很朦胧。兰榭想起被他砸得稀巴烂的大殿,心里没有解气,只觉得沉重。
不知躺了多久,他听见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素衣僧人突然出现,将他围在中间,围得水泄不通。
兰榭坐起上身,眼神空洞,还有些愣神。
一个老和尚说:“阿弥陀佛,尊上,回头是岸。”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兰榭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一抬头,看见满目沧桑的脸。
想起了,这个人是雁咕寺的住持,他还给任积雪带去装了菩提叶的香囊,兰榭要了一个,日日挂在腰间。
尽空俯身向他伸手,要拉他起来,兰榭没理,自己站了起来。
祢衡从一堆和尚中间探出头来,听见尽空唤尊上,待看清了是挟持他去藏经阁,还烧毁了虚无画卷的兰榭,惊呼:“他居然就是那个魔头!”
又道:“祢生住持就是因为他死的!”
四周顿时有了微弱的、密密麻麻的讨论声,好似终于揪住了杀人凶手,第一次见到杀人凶手长什么样子。
兰榭目光仍旧空洞,他看向祢衡,问:“弥生是谁?”
“阿弥陀佛。”尽空叹了口气,“弥生住持乃雁咕上一任住持,现在是老衲……”
又道:“尊上,咱们之前见过。”
“……本尊记得。”兰榭的声音充满了冷漠疏离,“你说任积雪爱在那棵树下打坐。”
尽空听来不以为然,兰榭却为自己能记住这种小事感到不可思议。
他被一群和尚围在中间,看起来却是他把他们困在了这里,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引起人的恐慌。
那个声音说:“他们怕你。”
“闭嘴。”兰榭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尽空却以为兰榭是让他们闭嘴,遂抬手,及时打断了周围人的细语。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刚才幻觉里的一切不是很美吗?现在人更多,快用他们的鲜血喂饱你的剑。”
于是幻觉里的一幕幕又重新在眼前回荡,汩汩流出的鲜血,含恨的眼睛,来不及说出口的求饶……
贪生怕死的,妄想逃离的,舍我为众人的,全都死了,一个活人也没有,偌大的雁咕寺成了死寺,门口挂着被血染红的血淋淋的经幡。
眼眶好像又红了,眼前的这些人变得模糊,他们身上好像带着血迹。
兰榭甩了甩头,有些压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动的杀生欲望,低声说着:“絮……影……”
通体泛着红光的利剑凭空幻出剑身,絮影朝前微动,剑柄横在兰榭胸前,等着主人握住他大杀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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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榭合眼,再睁眼时眼眸已经恢复平静。他并不去握剑柄,而是握住了剑身,紧紧握着,手心从剑身划到剑尖,掌心被划开几道深可见骨的裂口,疼痛感瞬间袭来,尖锐的痛感蔓延到心脏,但能让他脑子清醒点,不再看见满目的红色。
掌心的鲜血瞬间涌出,从指缝里成股滴下,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反手握住剑柄,握紧了,让掌心更痛,让脑子再清醒点。
没人看得懂他在做什么,世人对这位久居乌鸦山不露面的魔尊了解甚少,只道这兴许是什么杀人前的仪式感。
然而兰榭目视前方,道:“让开。”
尽空无奈摇了摇头,其他僧人也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让他离开比激怒他更划算。
兰榭还说:“砸坏的,夜尧会来赔。”
他提着絮影离开了旧佛堂,出了雁咕大门时,一回首,恍惚看见朦胧月色下血流成河,雁咕寺内梵音不休。高墙之隔阻不断遍野哀嚎,他在善恶的两端苦苦纠缠。
絮影感受到主人心绪不宁,突然暴躁起来,浑身颤个不停。兰榭为了安抚他,低声道:“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