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2 / 3)
扈与契丹在大鲜卑山东麓的战事进展并不熟悉。
他们内心深处甚至认为雄踞燕云及大鲜卑山东西两翼万里之地、拥上千万骁勇之民的契丹帝国,正与大越对峙一百五十余年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优势就算再衰败,就算再不济,也不应该就这样猝然而亡啊!
这也太快了吧?
曹师利、曹轩文以及孟平等朔州降将,即便早就料得契丹难逃此劫,这才决定南附,但这时候也是一阵恍惚。
他们既然预料到契丹迟早会被赤扈人灭亡,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啊。
这一刻他们想到曹师雄刚才所说“可能已经大错特错”的话,心里更是百味陈杂:
赤扈人的兵锋如此之盛,而大越将熊熊一窝,禁厢军又多老弱病残,连胜券在握的西京都没能啃下,还崩掉满嘴的牙,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投附越廷,岂非就是大错特错?
他们为何就不能守住朔州多观望两三个月?
“经略使相召,师雄不便耽搁,这便直接赶往太原参见经略使,就不陪同诸公返回州城了!”曹师雄脸色阴沉,朝王高行、荀延年等人拱拱手,说道。
他接下来又吩咐孟平等将即刻赶去宁武加强戒备,便与曹师利带着长子曹轩文、谋吏孟俭等人,在百余扈骑的簇拥下,直接往岢岚城南的津阳渡驰去,准备从那里渡过汾水,穿过吕梁山赶去太原。
……
……
“我朝与赤扈相约出兵伐燕,赤扈取契丹中京及北部地域,而燕云诸州历来都为中原汉地,应归我朝——遂有北征云朔一役,而赤扈数万骑兵与此同时亦如约出大鲜卑山杀往临潢、大定。然而赤扈如期攻陷临潢、大定,擒得契丹帝萧乙淳之余,还分出兵马奔袭辽阳,我朝却因奸贼暗通敌国,大军受挫于大同。官家恩宠,不追究我们罪责,但我们汗颜愧对君恩,蔡相于朝中也寝食难安!诸公当勉力而为啊!”
太原经略安抚使府,十数河东位高权重的将臣高坐大堂之上,须发已然霜白的经略使刘世中居中而坐,声音苍老而沙哑的提及这次紧急召集诸将吏到太原府议事的缘由。
刘氏在西军也是数代为将。
刘世中自幼长于军中,从父兄与党项人攻伐守御,屡立战功,曾知环、秦等州事,又侍卫步军副都指挥使、秦凤经略使等职,论及威望,乃是军中屈指可数的老帅。
然而此时的刘世中已垂垂老矣,早没有当年的锐气,但依靠这些年养成的政治敏锐,揣测朝廷近期极可能再起伐燕之意。
他紧急将诸将召来太原,一来传递信息,二来希望诸将早早做好准备。
这样一来,待朝廷决议再次伐燕时,他们凭借着前期所做的准备工作,也能得到上意嘉许。
“若非天雄军太过窝囊,在大同城内都没能撑过天,何需这般曲折?”
虽说对外一致宣称岳海楼暗通敌国乃是天雄军受挫的根本原因,但千里迢迢赶往河东后迟迟不知归日的骁胜、宣武两军将领,怎么可能不抱怨葛伯奕等天雄军将帅的无能、怯战?
当然,天雄军在大同城都没能撑过五天,就因为葛怀聪等将弃军逃跑而溃灭,大家无法指责东路军迟迟不援;组成东路军的骁胜、宣武两军诸将,更不可能认为他们对天雄军的溃灭要承担什么责任。
“好了,天雄军溃于大同,早有定论,莫要再乱议论!”刘世中沉声制止麾下将领乱扯开话题,转向曹师雄问道,“曹统制,官家着你重整天雄军,时至今日已快有两个月了,朔州、岚谷的防御,怎么迟迟都没有定案拿出来?”
“师雄此来太原,正要找经略使禀报这事,”曹师雄沉吟道,“我原本属意解忠、朱润、雷腾各领一将兵马,但阴、文二将屡有异议,言解忠等人不识军战阵图,难堪大任,此事便悬而未决。而朔州兵马原本可以编为一将,但厘定兵册时,却发现留守朔州多为桐柏山卒,倘若编为一将兵马,与大越兵制有违,兼之外面有种种谣传,师雄心里也觉得这事甚是难办。除了这两件事需要请示经略使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师雄此次前来太原之时,原监军使院指挥使潘成虎从朔州遣人传信,朔州兵马与岚谷驻兵进剿西山蕃胡。师雄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也需要经略使亲自定度……”
“既然是谣传,便不需要管它,难不成我们整日靠捕风捉影办事吗?”刘世中皱着眉头说道,“那徐怀与徐武碛、徐武坤等人在唐州时,就助王相剿灭匪乱有功;此前助朱沆郎君率天雄军残部撤出大同,更殊赏大功——我看权且可由徐怀直接担任都虞候,统领朔州兵马——他们要与岚谷驻兵清剿西山蕃胡,这也是好事,岚州当速速筹划起来。赤扈都攻陷临潢、大定了,我等率十数万兵马在河东不能碌碌无为,可以先从清剿西山蕃胡做起,以慰君恩!”
虽然在管涔山时,听父、叔议论过这种可能,但亲耳听刘世中真就做这样的安排,坐其父曹师雄身后的曹轩文还是难掩心里的震惊,低声问孟俭:“这是怎么回事,刘世中真就不怕养虎为患?”
“刘世中料定朝廷会再起伐燕之意,徐怀进剿西山蕃胡有成,乃是河东之功,是他刘世中在河东积极进取,倘若徐怀进剿西山蕃胡不成,损兵折将,不是更遂了他们的意?刘世中为何要阻止?”孟俭低声说道,“而刘世中口口声声咬定徐怀几次都是襄助王家父子立功,这时候也以此为由举荐他以都虞候统领朔州兵马,也是要王家父子无法摆脱这个祸害。刘世中统兵作战已无锐气,但心里算计精着呢……”
围砦
与其他地方常见、高而尖的峰岭地貌不同,西山以峁、塬、沟、谷等地貌为主,属于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
以峁命名的通常是指顶部平缓、斜坡陡峭的黄土丘陵;而以塬命名的,则是四周陡峭、顶部平坦的黄土丘台;一条条山峁、一座座高塬之间,则是纵横交错的沟壑。
这种地貌的形成,与亿万年来不断有狂风将漠北沙土吹来沉积,又不断被流水冲刷、侵蚀有关。
身旁十数甲卒伺立,徐怀身穿铠甲与徐武碛等人站在一座无名丘峁之上,放眼望去,只见纵横叠加的沟壑在脚下延伸。
虽说已经进入三月下旬,但北地的草木还没有吐出新绿,生命的迹象还埋藏在这片黄土的深处。
灰蓝的苍穹下,一切都是那样的苍凉,除了灰黄外,天地之间再无多余的色彩。
徐怀很快就将凝重的目光重新转向对面的土塬。
从东面的一条长沟过来,四壁陡峭的那座土塬约有三十余丈高,平坦的顶部约有百余亩方圆,乌敕砦就高踞在塬顶斜睨四周一切。
从沟底到塬上仅有一条容三四人并行的土路在陡峭的斜坡间蜿蜒爬行,土路的一侧是风雕雨刻了千年之久的悬崖,一侧是陡峭的峭壁,荆棘密布。
乌敕砦作为山胡十三部其之一乌敕部的族坞,规模并不大,砦墙夯土筑成,远远眺望过去,还能看到雨水侵蚀的痕迹。
乌敕砦虽然不大,但位于距离朔州仅三十余里的西山之中,背倚白罗冲乃是偏关河上游四大支流之一;而沿白罗冲北进,进入偏关河谷之后再沿河谷西进,乃是从朔州城横穿西山进入黄河东岸、相对便捷的一条通道。
乌敕部此前就频频从西山里杀出扰袭朔州,意味着已经没有交涉的可能与必要,而哪怕是为了打开横穿西山、前往黄河东岸的通道,徐怀也要对乌敕部用兵,将这颗钉子拔掉。
不过,乌敕部虽说仅有六七百名丁壮,论及实力,在万里辽阔、千族争雄的北地完全可以说是相当的微不足道,但乌敕砦位居易守难攻的土塬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