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节(2 / 3)
周鹤叫唤,从廊下探头看进来的诸多扈卫,见景王赵湍偏护徐怀,自然也不可能贸然进殿触霉头。
“我对官家忠心耿耿,此番出京也是九死一生,谁曾想刚到巩县受竖子欺侮,我……”周鹤气得声音都有些打颤。
“周相息怒,”景王赵湍又装作厉色的朝徐怀说道,“你心里有怨气,这能理解,但这种事以后莫要再做,成什么体统?难不成周相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你?你们都给退下去了,莫要再扫我们的兴!”
徐怀起身朝景王拱拱手,“吱哑”再推开桌案立身而起,按住腰间佩刀,他没有看周鹤、郑怀忠、高纯年、吴文澈等人,而是看着气愤不已的西军前锋诸将,看似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是刀剑一般凌厉,想要将他们皮囊之下龌龊灵魂从根子里都挖出来。
西军前锋诸将怒气冲冲的撑案看来,也有人低头看案面。
邓珪坐着没动,趁着别人不在意,手指醮酒水在案上写了“我留下”三字,用袖甲稍稍遮住,不叫一旁的张辛得以瞧见;徐怀往那边瞥了一眼,对邓珪微微颔首一下,便甩袖往大殿外走去。
朱桐坐在大殿的角落里,也没有人关注到他——他年纪甚轻,又没有太多的见识与阅历,朝廷是战是和,他也没有什么主见,所以也就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一幕的出现,又惊又疑的坐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却是卢雄起身,不经意的拽了一下朱桐的衣袖,示意他一并退出偏殿。
……
……
出行宫来,已是星月满天。
怕西军前锋诸将没胆气杀敌,却有可能暗中对他们动什么手脚,徐怀他们走出行宫,没有在城中耽搁,直接乘马出城,往巩县城南的谒皇岭西北麓大营驰去。
众人在大营北侧的一座山岗上勒马停下来。
远处,一队队人影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往谒皇岭大营而来。
这些主要是逃入嵩山北坡的俘兵降卒。
他们面对杨祁业、凌坚、韩文德等将率领的人马,已不再有什么抵抗,但白天有小股虏兵也进入嵩山之中活动,只能趁夜将他们分批押送回谒皇岭大营来。
“真他妈一群怂货、鸟货!”
郭君判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似要将胸臆里憋着的浊气都吐掉些,叫道,
“从来都只有棍棒才能将豺狼驱赶走,西军不打一两场硬仗,不能将这些狗娘养的胡狗子打痛了,打得嗷嗷直叫,议他娘的和!他们这时候议和,不是怕赤扈人不够贪婪,不是怕胡狗子南侵的决心不够坚定?庙堂之上怎么尽是这种鸟货……”
“周鹤、郑怀忠是挺不上道的,似乎也没有必要当面羞辱他们啊,”朱桐怯怯的说道,“现在闹得这么僵,往后还要怎么相处?”
徐怀不会对此时的朱桐有多高的要求,却也没有心情回答他这个问题。
卢雄轻叹一口气,跟朱桐说道:“王相跟你父亲,恐怕在汴梁已经跟王庸戚、汪伯潜这些人闹翻脸了——跟这些所谓的议和派,其实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见朱桐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苦笑道,“此外,这天下哪里有不战而得良盟的道理?百余年前能与契丹和盟,朝廷也是在魏州等地与契丹血战数场,双方都损兵折马无数,令契丹深觉难以轻松吞下河淮,才最终接受盟约……”
“我见周鹤之前便料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你们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徐怀转头看向众人,说道,
“这些人之前以为契丹残破可欺,为贪欲遮断眼,不知唇亡齿寒之危,妄想着与赤扈人联手收复燕云;此时畏赤扈势大,坐视其侵凌河淮而不敢与战,摇身变为和议派——说到底,这些人骨子里不变的就是四个字:‘欺软怕硬’!轻敌与畏敌,从来都不是对立的!我们跟这些人永远尿不到一壶里去的。”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徐武江看向徐怀问道。
“要照我说,我们直接保护殿下去蔡州!”郭君判说道。
“殿下身上羁绊更多,他倘若暂时不想回汴梁,就只能留在巩县,对西军多少还有所促进!另外,也是我一直判断的,赤扈人这次不可能在河淮站住脚,天下还没有到真正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所以我们做事,还要给这些孙子留一丁点的余地,”
徐怀说道,
“我与周鹤、郑怀忠、高纯年这些人翻脸,因为我们跟王相始终是主战派的立场,不需要跟这些没骨气的和稀泥,甚至还要光明正大的表明立场,以便争取更多的同道中人。殿下目前却还不能与朝中主动战、和议派有太深的牵扯;胡公此时的态度可能也不宜太强硬!”
“邓珪那厮也是个没骨气的!”郭君判抱怨道。
徐怀于清泉沟寨北寨门前与邓珪暗中说的那些话,郭君判、王举他们并没有留意听进耳中,也就不知道徐怀的本意就是准备让邓珪留在景王身边。
他们这时候见邓珪竟然坐在殿中纹丝不动,没有与他们共进退,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徐怀现在还不打算说破这点,轻描淡写的说道:“人各有志。”
邓珪之前是跟桐柏山众人有交集,但桐柏山匪乱过后,他便调入位于襄阳的都部署司任吏,与桐柏山众人都没有什么联系,也没有谁将他视为桐柏山的一员。
邓珪这次也是奉胡楷之令,率三百襄阳府军赶来巩县增援,因此他留殿中,郭君判、王举心有不满,相信在周鹤、高纯年、郑怀忠等人眼里,邓珪无疑是做出了“选择”……
王氏族人
星月满天,徐怀勒马站在山岗之外,看四十里敌营静寂无声,也不知道赤扈人是否早就料到这一点,其南侵后的军事部署,都有意无意的促成这点,又或者说朝中早就有人已与赤扈人暗通款曲了。
轻叹一口气,徐怀待要与众人往大营驰去,这时候却见有二三十骑从巩县城中驰出,往他们这边的山脚下追赶过来。
“这些人想干什么,不会想着将我们留下来吧?”郭君判还在气头上,看二十数骑驰速极快,颇有来者不善的势头,将马鞍旁的长弓摘下来,横在身前,怒气冲冲的说道。
传信不像传信,但要说二三十骑驰来是想对他们不利,也未免太托大了。
徐怀执辔看来人往山岗这边驰来。
“来者何人?”
周景带着十数扈卫上前挡住来者的去路。
为首两名军将在山脚下翻身下马,朝这边喊道:“七叔王举可在山上,我们是王华、王章啊!”
“王华、王章?”
王举下马来,看到两名军将走近过来,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脸,激动拉着两人朝徐怀走过来,叫道,
“没错,是王华、王章,是你四叔王岐武家的小子——二十六年前,你四叔王岐武率一部泾州军卒出裕原口巡边,遭到党项人埋伏、包围,身中三十七箭而亡;当时你四叔王岐武长子王化才十六岁,也殁于此战,王华、王章兄弟更小,才三四岁。你父亲蒙冤而亡,王氏一族逃出泾州避祸时,他兄弟二人也才十三四岁……”
为逃避蔡铤等贼党的迫害,当年在范雍的协助下,王举逃出州衙后,就立刻安排王氏残族迁出泾州隐姓埋名。
当时也没有想过蔡铤所持上诏是假,以为王氏一族不可能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王氏分作三支逃往外地,彼此之间也约定不再联系。
因此徐怀在应州遇到王举、范雍时,王举、范雍也不知道另两支王氏残族迁往何处隐姓埋名,无从联络。
朝中此时虽然已经将蔡铤下狱,也为当年矫诏事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