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节(1 / 3)
看着长街之上奔走相告的人群脸上洋溢振奋欣喜的神情,朱芝也满心欣喜,在这一刻帝国的疆域可以说全面超越汉唐全盛之时——在这次北征之前,河西行省也已经在天山南北建立山南、北廷都护府——将吐蕃高地纳入帝国的版图,是汉唐全盛之时都未曾完成的伟大成就。
不过,临时增发的《襄阳时报》对燕然山一役的报道十分简略,并没有战役的详细记录,朱芝这一刻心情激动,迫及想了解更多的消息,催促随行人员快快往朱家在新京城的大宅赶去,心想既然襄阳时报都发了“号外”,在他父亲与弟弟一定能看到更详细的战报。
车马队刚拐入朱雀大街,朱芝就看到弟弟朱桐在十数侍卫的簇拥下从另一侧赶过来,他兴奋的走下马车,笑着喊道:
“我还以为你早早在宅子里摆好美酒等着我们进京来呢,你这是从哪里匆匆赶来?”
朱桐翻身下马,高兴的抓住兄长朱芝的臂膀打量了一番,见他两鬓已有霜发,感慨道:“几年没见,你又比我苍老许多啊——我今日原本想着出城迎接你跟巍儿,却不想永嘉那里突然有急讯传回,中午时与诸公被陛下喊到宫里商议事情,这时候想到你们应该到家了,才匆匆赶回来……”
朱芝没想到进京刚听到漠北大捷,又听到永嘉国发生变故,惊问道:“永嘉发生什么事情,惊动这么大?”
朱桐被大理国扣押三年之久,直到徐心庵率部荡平大理才得解救,回京后就一直出任鸿胪寺卿改制的外交大臣。
藩属国事务也归外交大臣分管。
朱桐与诸大臣进宫商议半天都没有定论,朱芝知道永嘉国发生的变故绝对小不了。
“葛家按捺不住动手了!”朱桐脸上却没有多少忧色,只是压低声音说道。
“啊……”朱芝也禁不住压低声音问道,“葛家动手动到哪一步,父亲他知道这事吗?”
绍隆帝退位之后前往永嘉定居,一直都有意压制葛家对永嘉国的掌控。
三年前永嘉国尚书左右丞葛伯奕、高纯年相继病逝,在绍隆帝的百般阻绕之下,葛钰没能出任永嘉国相,而是由魏楚钧与叶长滨接任尚书左右丞署理国政。绍隆帝之后还多次斥责葛钰治军无能,罢黜葛钰的兵权,将郡国兵马交由高峻堂、高明德等高氏嫡系将领执掌。
那时候很多人就意识到永嘉这座火山有朝一日注定会爆发,只是朱芝没想到他刚刚回京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而且几乎跟燕然山大捷同时传到襄阳。
他现在关切的是葛家动手动到哪一步,事态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同时也想知道他父亲朱沆知道这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父亲朱沆大豫四年从荆南卸任,虽说因为年纪的缘故进入咨政院,在朝中不再担任具体的职事,但他父亲朱沆担任咨政大臣期间,还是不忘为营救被俘漠北的天宣帝及宗室子弟、以及巩固赵氏宗室在乐浪、永嘉郡国的地位积极奔走,可以说是朝中旧帝派的代表人物。
绍隆帝之所以在永嘉国对葛氏如此强势,也有他父亲很大的功劳。
朱芝早年出任黎州司户,就秘密奉从徐怀的命令组织商队、船队,参与对契丹残部的商货贸易。契丹残部在邛崃山以西的布局公开之后,朱芝执掌黎州,徐怀又将那一部分商队、船队直接划归到朱家名下,并没有粗暴收并到铸锋堂旗下。
在进入司空府执政、豫国治政时期,徐怀更是鼓励各家积极参与工矿业的发展,参与境内外商贸活动,作为强力压制功勋重臣兼并土地的补偿。
大豫立朝之后,帝国除了全力恢复汉唐疆域外,也积极发展海上武备,鼓励各家组建远海船队积极主动的将中原商货运出去交易,鼓励各家组建探险船队出海寻找新的大陆、新的资源,而非坐等藩邦海商跑上门来交易。
诸多远海船队,自然以中枢直辖的东洋、南洋船社规模最大,朱家这些年来旗下也有十数艘远海大船往来安南、永嘉与建邺之间。
立朝以来,中枢除了遵守最初的约定,每年给绍隆帝赵观及乐浪郡王分别拨付一百万的岁费外,还积极鼓励江浙齐鲁及河北的士绅、民众迁居过去,加强贸易往来,各种先进工造技术也无意封锁。
绍隆帝迁居永嘉之初,即便有数百高氏族人的支持,与长子赵显也有统治永嘉国的名义,但实际掌握的权力是远远不能跟葛家相提并论的。
却是这些年朱家积极参与对永嘉的贸易往来,又在他父亲朱沆的推动下,将大量心系旧帝的士绅往永嘉输送,包括秘密输送大量的精良武备及战船,加强高氏统领的武力,以致绍隆帝三年前在葛伯奕病逝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做出压制葛钰的冲动之举。
虽说朱芝那时就预料到永嘉国必有变乱,但事情终于发生了,却又担心他父亲朱沆能不能承受得了。
“葛钰应该是在永嘉听到大军北征的消息之后,才决意发动兵变。虽说我们一个月前就注意到永嘉发生变故,但永嘉国各个港口都被葛钰派兵封锁住,朝中一时也搞不清楚情况到底有多严重,也无法直接下令水师出动。葛钰三天前亲自乘船到建邺负荆请罪,建邺那边先将葛钰收监了,今天才将葛钰的请罪折送来襄阳,”朱桐说道,“据葛钰的请罪折所述,高家已经被连根拔除了,只剩百余妇孺没杀;旧帝现在被囚于永嘉王宫,而永嘉郡王及世子等人皆死于流矢……”
“葛钰下手好狠啊!”朱芝禁不住感慨,问道,“现在对葛钰及葛家、永嘉国打算怎么处置?”
“父亲他老糊涂了,执意要对葛钰斩立决,要陛下出兵征讨永嘉,直至将叛兵彻底剿灭为止;史轸、董成等咨政大臣以及韩圭、刘师望、程伦英等人的主张也不尽相同,有主张监押葛钰,流放葛氏族人,有主张另选南归宗室子弟就藩永嘉,有主张直辖永嘉——今日在宫里讨论了一下午,陛下他却没有定论,说你这次回京要出任副相,这事还要听听你的意见再说。你觉得这事如何处置为好?”
“葛钰渡海请罪,是在知道北征大军攻破和林的消息之后吧?”朱芝猜测问道。
“算着时间,葛钰渡海请罪前,应该不知道北征大军攻破和林这事,”朱桐说道,“而且永嘉各个港口被葛钰派兵封锁,他们在岛上也没有办法及时听到什么风声——葛钰就是赌陛下心慈手软有可能放过葛家!”
“父亲他午后也进宫了,没有跟韩圭他们争吵?”朱芝问道。
“怎么没吵?”朱桐苦笑道,“在宫里争吵不过,气得快晕过去,身体不适就先回了宅子,陛下还特意派沥阳侯过来慰抚!沥阳侯应该还没有离开吧……”
朱芝在外任职多年,算着日子他今日归京,朱府也张灯结彩狠狠准备了一番,不仅朱家子侄都齐聚一堂,亲朋故旧也都赶到朱府相候,却不想永嘉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朱府也多有牵涉。
朱芝与朱桐回府,子侄亲朋也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略作寒暄,就前往父亲朱沆起居的院子看望。
沥阳侯郑屠还没有离去,朱芝上前拱手问候:“郑侯多时未见,精神焕发啊!”
都说居移气、移养体,这点在郑屠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释,年近七旬的郑屠身量不高,却无早年的干瘦,满头也不见半根白发,身穿紫袍,气度不凡,拱手跟朱芝说道:“陛下在宫里准备晚宴要为你接风洗尘,却是不料叫今天这事闹腾的,也不知道老大人这样子还能不能起得床来?”
“你们去吃酒,不要管我死活!”朱沆气哼哼的卧床叫道。
“都这把年纪了,还寻死觅活的,也不嫌臊得慌!”荣乐郡主拄着拐杖,敲打着地砖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