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识(3 / 4)
边知晓了交接人质的情景,只不在意地笑了笑。
从今以后,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他作为人的所有思想和情感注定随着此事的了结逝去,接下来便是作为领袖为变革揭幕,为混乱收尾。
朱厌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自己倒酒,终于在半醉的状态下得以提前离开宴会场地。
陆深紧跟着他离席,将外套披在他身上。
一个记者也许是觉得醉酒状态的人理智薄弱、方便攻破防线,愣是忽略旁边不客气地拔出手枪的陆深,将采访话筒怼到朱厌面前:“领袖先生,请问可以问您几个问题吗?”
朱厌停住脚步:“问吧。”
记者说:“在罪徒扣押努尔维斯将军的这段时间,有一些关于您和他的传言流出,请问您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陆深看了眼朱厌,扶住他的手紧了一紧。
朱厌察觉到前者的担忧,笑了:“相信这位朋友也是有备而来,事先做过相应的调查。这个问题我可以实话实说,我和他曾经共同任职于eas北美分局,是聊得不错的朋友。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离开了eas,他则在eas中屡建功勋。因为理念不同的缘故,我与他分道扬镳。”
很官方的回答,记者并不满足于此,追问:“领袖先生,请问您可以透露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厌哈哈一笑:“这你也许可以去问当时的局长‘鬼王’燕鸦。”
不少记者见朱厌接受了采访,纷纷围拢过来。
罗斯和林偃见势不对,也从舞池中抽身而出,环护在朱厌身边。
朱厌醉得有些厉害,整个人的灵魂有如漂浮在上空,遥遥牵引着肉体,随着惯性向前机械性地移动。
身后,有一个不怕死的记者高声问:“领袖先生,请问您是同性恋吗?您和努尔维斯将军是同性恋人关系吗?”
陆深低骂一声:“艹!没完没了是吧?”
这是骂给朱厌听的,他是在打岔,生怕朱厌在低理智状态下给出不妥当的答复。
朱厌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转头看向那个记者,说:“不是。”
……
朱厌并不认为自己是同性恋。
他所土生土长的贫民窟中没有礼义廉耻,随处可见的交媾场面他年幼时便已见惯不怪,大人们告诉他“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这也成了他最早确立的对“性”的认知。
所以在他八岁时偶然进入内城,看到一个肥硕的男人当街压着一个俊秀的男孩亲吻时,向来算是思维敏捷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有人说那是工作,有人说那是金钱,没有一个人提“爱情”这个词,23世纪的浪漫早已灭绝,只剩下迷乱的放纵和肮脏的利益置换。
朱厌那时并不懂这些,只知道不久后有卡车开到贫民窟,下来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女,像挑选牲口一样地在孩子当中流连,却又像嫌脏一样披着塑料衣、戴着手套,只拎出几个最好看的孩子便不再停留,似乎地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当中包括他们那边最会打的那个叫“阿林”的男孩。
阿林是孩子们的首领,拿朱厌当沙包揍过,也是朱厌幻想着长大后要成为的存在——小孩子的世界是简单的,当孩子王便是那时朱厌的理想,后来也实现了;当然,现在他又实现了更大的理想。
但八岁的朱厌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阿林一旦走了,自己以后就不能揍他一顿报仇了。
他从小就记仇,于是便追了上去,却被几个大人拽了回来。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远去的卡车,问:“他要去哪儿?”
大人们的脸上挂起了戏谑的,甚至是淫邪的笑,他们说:“他去享福了,就像你前几天看到的那样。”
朱厌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先前看到的那副毫无美感的、恶心的画面,美与丑的对比总能给人直观的视觉冲击,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此刻,记忆里那被压着的男孩的脸换成了阿林的,他想象着那张充满戾气和刻薄的脸换上如出一辙的谄媚神情,全身的细胞被恶寒占满。
他想,他更愿意相信阿林会一拳头抡到那肥猪的脸上,让他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讨厌阿林了,就像是希望阿林为自己做什么似的,替他、替贫民窟的人揍那些无耻的上层阶级,让他们看看生而为人的血性和尊严……
幼时的记忆对于朱厌来说并不模糊,相反他记得很清楚。包括那天晚上他急于去找阿林的下落,误打误撞跑到了碎纸厂后的垃圾山,捡到了那些写着字的残片。
冥冥之中也许自有命运安排,他学会了很多词,什么“平等”啊、“剥削”啊、“专制”啊,他见得少,却愿意思考,很快就为自己所不解的那些事儿找到了适配的词——“压迫”。
于是,那些同性之间的行为自然而然在他潜意识里和“压迫”二字联系起来。
哪怕在他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打服了贫民窟所有孩子之后,他依旧忍不住回忆起那个叫“阿林”的大孩子,他没有切实看到他的命运,却可以推知大概,因为当时他的背影是那样沉默和温顺,没有愤怒,好像一切理所当然。
个体的强大不得不屈服于更强大的东西,朱厌读了那么多的字句,对压在头顶的那个逼迫他们的玩意儿有了隐约的概念,他说不出来,但能感受到那种压抑的窒息感,和一种唇亡齿寒的悲凉,他依旧觉得,自己是打不过阿林的。
随着年岁的增长,朱厌见到了更多的世界,不再会为了一针一毫的小事咀嚼回味;他逐渐学会了冷静和冷漠,负面情绪从明面上转到暗处,再在更多情绪的重刷下褪色淡化。
去了北美后,他也在聚餐和应酬时去过会所和夜总会,看到各色男男女女和纸醉金迷。理性告诉他,单独对同性之间的情爱生出厌恶是不公平的。
如果那天他看到的是一个老男人和少女,或者一个老女人和少年,他或许能得出一样的结论并生出不一样的厌恶。
但没有如果。
人就是这么一种感性的动物,很容易被偶然一瞥的画面影响判断。朱厌潜意识里总认为被压着任人施为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欺凌,而他很讨厌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
但希泽就成了例外。
朱厌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对希泽生出反感,哪怕是在十年前分别的那一刻,他明明应该讨厌希泽的天真和退缩,事实证明却没有。
他似乎天然对希泽多那么几分宽容,哪怕希泽做了什么他理应不喜的事儿,他也不过是嘲讽几句,再将底线对某人单方面施予弹性。
这也许就是“爱”?一种使人脆弱的东西。
朱厌知道,以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不该奢求,不该拥有,不然便是对跟随他的那些人的不负责。
所以,一切该结束了。
他将希泽放走了,那个人是死也好,是活也好,都和他无关了。
……
朱厌回到宾馆,躺在床上,任由异能在酒精的刺激下陷入狂暴,猩红的光束遍布整个空间,如同神陨后留下的废墟。
没过多久,门被叩开了,一个侍者端着一个盒子进来,说是约瑟·梅耶奇送给罪徒领袖个人的礼物。
朱厌欣然接过——他不相信gfa会愚蠢到在阿留申群岛对谈判另一方的重要人物实施暗杀行动,也不相信有人有能力在他的领域中杀死他。
他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