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表演(1 / 2)
003
入秋后天气多变,憋闷几天的大雨从下午开始,瀑布一样浇下来。
顾引楼靠着柔软的椅背,西装上染着潮气,目光遥遥,落在室内的酒宴上,对幼稚的挑衅置若罔闻。
唐弃并不傻。
从小就不可一世的顾引楼,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准确来说,那双眼里很难放下任何人。
冷静和疏离的分寸感,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也找不出弱点。
然而沈厌的求救,打破规则。
顾引楼不出声,唐弃就更愤怒。
一双眼目不斜视地盯着,像灌木丛里的鬣狗,随时准备袭击落单的狮子。
酒杯底座在茶几上画着弧,顾引楼心里计算着一分一秒,这样的日子,唐弃不会犯浑的,他就是要锉锉鬣狗的锐气。
其间,不少人前来结识他,大多是想攀上一门亲。
即便他只是名义上的总裁,但仍是顾家唯一的孙子,继承权昭示着他的身份地位。
侥幸心理会让人变得盲目,那些不请自来的人,会把目的都写在脸上,而顾引楼都一一敷衍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隔了好一会,他的视野里有了微光。
沈厌从彩色玻璃门外走入宴厅,吊灯上闪烁的水晶,华彩散落,恰好映进漆黑的眼睛。像星辰碎钻,给神情恹恹的小王子添了些神采。
干净的孩子。
这是看清沈厌后,顾引楼的第一感觉。
但很快他否定了这个印象,在唐家这片土壤里,不会开出洁白的花。
他终于静下来,看向唐弃:“扫了你的兴么?”
“你觉得呢?”唐弃毫不掩饰,嗤笑着反问。
“无所谓。”顾引楼略微弯起薄唇,似笑非笑,没有丁点抱歉的意思,“我打算收购力行娱乐,过来跟我一起干。”
“嗤。”唐弃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下巴朝会场方向扬了扬,“赚钱的事不找我哥?真有意思。”
唐家所有的关注点,都在长子长孙身上,从集团到公司,从国内到国外,一切都与唐弃毫无关系。他持有集团的股份,却并不需要工作,只靠分红也足够一生无忧。
没人会把期望放在他身上,谈合作更是天方夜谭。
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为沈厌解围找的借口。
顾引楼不以为意,朝他举杯示意,把仅剩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站到平台栏杆前。
“除了不到3%的股份,你在唐家一无所有,集团里没有你的一席之地。咱们半斤八两,在别人屋檐下讨不到饭吃,自立门户才有说话的资格。”
他敲打着唐弃,把对方和自己拉到一个阵营,用感同身受的方式来轻松游说。
顾引楼太清楚了,这样的家庭里连旁系侧枝的孩子都在闪光,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唐弃又怎会甘于人下呢。
锐光从顾引楼眼底闪过,侧目看过来,趁热打铁:“我回国时间短,人脉还没疏通,顾家不会帮我,得有个吃得开的人铺铺路。没人比你更合适,30%的股份,是我的诚意。”
唐家各方关系确实很硬,这些关系不会轻易给别人用,唐弃游手好闲,和许多官宦子弟玩得都很不错,顾引楼理由十分充足。
雨珠落在石砖上,迸起一朵朵水花。
他躲开吹来的水气,转身面对着会场,漫不经心等待答案。
唐弃的心里掀起涟漪,不得不说条件很诱人。
他在家中确实受宠,宠到无法无天,然而空虚和无力感是难以冲淡的。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重视他,甚至他还没一个养子有价值。
他顺着顾引楼的目光看去,觥筹交错的场面里,沈厌被母亲搂着肩,站在人群中,连大哥都显得黯然失色,唐弃脸色顿时阴郁起来。
“听上去合情合理,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楼哥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唐弃模棱两可的答复,顾引楼却没有兴致哄他玩。
外面空气潮冷,实在不宜多待,他捻了捻袖扣,迈开步子朝宴厅里走:“你好好考虑,不过时间不多。”
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潮中,留唐弃一人喝着闷酒。
宴厅里,焦点并不在寿星身上,少年被簇拥着,和不同人打招呼。
沈厌本不打算出现,被暴力摧残的身体,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哪怕端正的坐着,浑身都会疼得抽搐,但还是在保姆的催促下来了。
向宾客展示唐家的善举,是他的责任和使命。
沈厌摆出有教养的模样,礼貌又机械的与人问好交谈,以换来虚伪的夸赞。
周围的人从善如流地谈论,从经济政治到天文地理,仿佛这世上没有他们掌握不到的。
看着沈厌装出来的乖巧,话题不由转到教育上。
美术,音乐,文学……
唐家把对沈厌的教育重点,都放在了艺术上,他们不会容许一个外人觊觎家产,哪怕一丁点的机会都不会给。
庆幸的是,别人在意的,沈厌根本不在乎。
他没有学习的天分,对音乐反倒更加痴迷。
音乐天赋,成了他的光环。
能让他在梦里生出翅膀,飞出这个看不见铁墙的牢笼。
身旁的中年女人言笑晏晏,养母沈照梦似乎被岁月遗忘,身材容貌都成熟得恰到好处。
鱼尾裙摆镶满水晶的宝蓝色礼服,在一众女宾里显得格外亮眼。
她揽着沈厌的肩,堆了满脸笑容,把所有吹捧尽数收下。
“这几个孩子里,小儿子最像我,喜欢音乐,喜欢浪漫。不像那俩,一个随了老唐,古板无趣,一个宠得像个霸王,管都管不住。”
沈照梦笑着摇头,朝人群外挑了两眼,矛头指向两个亲生儿子。
大儿子跟在父亲和爷爷身旁,沉稳老练与宾客推杯换盏,老二在露天平台上哉举着酒杯,不知在和谁讲着电话。
这眼看下来,她把沈厌揽得更紧了。
疼痛瞬间爬满沈厌后背,从皮到骨无一幸免,他咬紧的牙隐隐打颤,连维持笑容都变得艰难。
“……妈,我想……”
他想逃离,离开沈照梦的怀抱,下意识的挣了两下,却换来充满慈爱的命令。
“来,宝贝,为大家演奏一曲。”
沈照梦朝侍者示意,很快价格不菲的大提琴被送到跟前。
宝贝,宝贝……
谁他妈是你的宝贝!
沈厌对这个称呼厌恶透了,甚至比唐弃操他时喊的那句野种还恶心!
他就像个廉价的娼妓,像马戏团的小丑。
每每这样的场合,沈照梦都要把他推出来,演一出母慈子孝,演给这些虚与委蛇带着面具的烂人看。
看看这个养子被她培养的多优秀!
外人眼里,沈照梦对养子无比关爱,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却没人知道,当初沈厌告诉她遭受唐弃侵犯时,这个女人只是冷漠的扯了扯嘴角,反手封锁了所有消息。
对沈厌遭受的一切,她可以视而不见。
沈厌不爱大提琴,但沈照梦要他学,从开始的循序善诱,到后来横眉立目的逼迫。
因为这就是所谓的高雅,是能被拿到台面上来炫耀的资本。
琴凳摆放在沈厌的身后,周遭的人默契退开一段距离,把他孤立在一片空场上。
许是这里的动静太过明显,热闹的宴会厅一下子静下来,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