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及时雨(3 / 22)
牧雨“嘶”得一声,却没有向后退。律华犹豫了一下,把抱歉吞进了肚子里。
牧雨捂着自己发疼的地方,傻笑着说:“哥你看起来变了很多,但感觉你其实一点都没变。”
听到这话,梁律华刻意板起脸,理正衣领,忽略弟弟眼巴巴的眼神,站起身回到办公桌前,按铃叫来了朱易。
他吩咐朱易先把梁牧雨送回自己家里,然后把他要的文件拿过来。秘书和弟弟离开后,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打开了那份调查文件。
梁牧雨,男,21岁,高中辍学,未婚,无业。父梁康平,母林绣菀,父母离异……一切信息他都再熟悉不过。
但是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变成高利贷的责任连带担保人?
“你今天怎么了?”殷雪担心地看着面前的梁律华,“是工作太累了吗?难道你还在吃药?”
梁律华懊恼地看着毫无动静的下半身,再三挣扎过后起身打算穿上裤子,却被一只手拦住。
她摸着他深灰色的内裤,细语道:“要不要我用嘴帮你?”
他犹豫了一下,回到床上坐了下来。殷雪趴在他的腿间,解开他的皮带,掏出来以后努力地又舔又含的,却依然不见抬头。
殷雪抬头看他走神的脸色:“在想弟弟的事情?”
梁律华皱眉,把她推开,下了床穿好裤子打算离开。
殷雪披上丝绸睡衣,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揩一揩嘴角,不紧不慢地一笑:“倒没听过你提这个弟弟,长得和你像吗?”
梁律华站在穿衣镜前系着衬衫扣子,头也不回地答:“和你没关系。”
殷雪轻盈跳下床,从身后搂住梁律华的脖子,镜中映出女人美艳的眉目与隐约浮现的酮体,她贴近男人的耳朵:“在床上也想着弟弟,你弟弟能让你硬起来吗?”
梁律华脸色明显沉下去,他无视女人的香气与软语,一把搡开她,留下一句“最近不过来了”,抓起西装便夺门而去。
回家已经是凌晨了,他觉得头疼却毫无睡意。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牧雨居然坐在客厅里等他。他还穿着白天朱易给他的不合身的浅灰色卫衣和黑裤子,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杂志。
他住在一处普通的别墅群中的一间,因为不爱开灯,屋内显得毫无人气,弟弟坐在这之前,却完全不显得突兀。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牧雨猛得站起来:“哥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不习惯吗?”
牧雨摇头:“不,都很好,就想等你回来。”
他冷不防地说:“哥你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梁律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急着回来没有洗澡,他提起衣领嗅了嗅,耳根一下有点发烫。
“你现在家里避几天吧,等我解决这件事你再回去。”
“我不想回去。”
“妈呢?”
“妈身体不好,住在医院,会有护工照顾她。”
“你哪来请护工的钱?你借高利贷了?”
“哥,你嘴上这么说我,自己不还是搞这个的,”说这话时牧雨脸上还带着他那一贯好脾气的笑,“钱我自己想方法挣的,你别担心。”
梁律华很久没有这种局促的感觉了。他清了清嗓子:“你不问问爸的事情吗?”
梁牧雨站起来,绕着沙发一圈圈地走着,最后他展开杂志一页,展示给梁律华看。那一页大抵是人物访谈,上面是一位手抱在胸前站着的年长男人,英气十足,一派成功人士的姿态。
“我都看得见。”他平静地说。
梁律华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说了句“我先去休息了”,逃跑似的离开这个小自己六岁的亲弟弟。
他跑进房间,脱下衣服冲进浴室,让自己不断被莲蓬头冲打着。可水流声撞击白色瓷砖的声音也让他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找到十五年没有见面的那孩子,也许只是因为在名单上偶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失望的同时又不免恻隐。这种怪异的感觉很久没有发生在身上了。
他本可以不去找他的,等着他就这么腐烂在街头的,但是有一道看不见的纽带牵引着他来到了那片工地。
高速的水流扎在他身上,让他的头疼愈发猛烈。他关掉水龙头,裹紧浴袍,蹲在浴室门口,身体有如千斤一般重。
十岁那年他就被迫和弟弟分开了。他犹记得搬走那天弟弟扯着他的衣角撕心裂肺地号哭,好像有谁离世了一般。他咬着牙推开弟弟,一瞬间又被紧紧抱住腰。
“哥,哥哥,不要走,不要走!”牧雨只有四岁,丝毫不动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哥哥要离开的事实,只是顽固地想用眼泪留住他。
可律华只能怯怯像一脸烦躁的父亲投去问询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母亲和父亲一样,带着蒙霜的神情。她上前两步,强硬地把牧雨从他怀里扯走,丝毫不顾他凄厉的尖叫和踢打。
最后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牧雨左脸上,瞬间浮起一片红印。弟弟的哭泣停止了。
那一天,律华眼睁睁看着母亲把跟被躲了魂似的弟弟抱进住了十年的这个家,一眼都没有回头看自己。后来的十八年,他们也没有再见过面。
弟弟很乖,很听话。他能够想象到弟弟顺遂的人生,考上好高中好大学,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离父亲的公司远远的。流落街头的小混混更像是叛逆的自己会有的遭遇。
而现在。牧雨已经长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他比自己还高一头,
身下积了一小滩从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眼前开始冒金星。他从橱柜里拿出见底的镇定剂,把剩下的药全部倒在手里,脖子一仰全部硬吞下去。
坚实的药片划得他嗓子生疼,他随手去摸水杯,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跑到门口,打开门想出去拿水,门却险些撞到一个人。
牧雨站在门口。他看起来也被吓到了。
药片的薄膜衣层被含化了,苦味在嘴里溢溅开来。梁律华说不了话,忍无可忍地拨开牧雨走到一边拿起水壶就往嗓子眼里灌,一小股水流从他的嘴角淌下来,一路滑进了他的领口。
牧雨站在一旁看着,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咚”。
律华放下水壶瞥见他杵在一旁,犹豫片刻,抬手问:“喝吗?”
牧雨摇头。
“那你半夜不睡觉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哥睡了没有。”牧雨平静地说。他穿着白天的衣服,那套很不合身的衣服。头上缠着的绷带在昏暗里若隐若现,他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幽灵。
他垂下眼帘继续说:“这么多年没见,我很担心这一切只是我的幻想。万一出了门,哥突然之间消失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会变成我的妄想,没有人会相信我。”
时隔那么多年,重新与身份天差地别的兄弟相见,果然还是会在意吗。
律华被牧雨意义不明的眼神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扭过头,拿起一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半杯水。拿到嘴边又喝了几口,刻意避开弟弟直勾勾的盯视。
眼见哥哥没有给自己回应,牧雨又问道:“哥,你今晚去哪儿了?”
律华并不想把自己的行动一一汇报,也不想与他闲聊。
回房后,律华在镜子中发现了脖子右侧有一处淡淡的红痕,这才意识到牧雨的言外之意。他拿起纸巾徒劳地擦,那处印记却变得越来越红。
“软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