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及时雨(6 / 22)
滑到地上,碰撞出巨大的响声。急促的脚步声又渐近,牧雨着急地跑回来,扶起律华,帮忙把他重新扶回床上。
律华拿着牧雨重新给自己拿来的水,在心里痛斥自己的软弱,弟弟在一旁忙前忙后,自己却一直对他冷言相向。想到这里,简直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目光。
两天后,梁律华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虽然感觉自己仍是命悬一线,但他意识到自己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梁总,您这不是第一次服药过量了。医生的建议是,您不要再服用镇定剂了,”朱易推了推眼镜,“这对您身体损伤很大。”
律华喝了一口水,吞下口中的药片,瞪了朱易一眼:“我已经在减少了。”
“如果是因为您弟弟的原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务必让我帮忙。如果有必要,请与他保持距离。”
梁律华没有理他。
朱易再次推了推眼镜。低头打开手中的文件:“您确定要亲自去拜访这个身份地位的陪酒女吗,董事长下了通知,约您今晚赴宴,所以您的时间很紧张。”
听到“董事长”这三个字,律华的表情好像看到夏天洒在地上腐烂发臭的泔水。他站起身:“那还不如陪酒女。”
因为梁律华的嘱咐,他们这次出行没有叫上司机,朱易开车载着梁律华,开了二十多公里,来到了一处老旧的居民区。他们找了许久,来到了一处墙皮已经掉的斑斑驳驳的按摩店。
对面的女人穿着一条松垮的黑色吊带裙,棕黄色的长卷发有许多处明显打了结,脸上的眼妆没有卸干净,表情烦躁,看起来困倦无比。梁律华紧盯着她:“你就是蒋璇?”
女人往暗红色的沙发上一靠,露出一个夸张的假笑,她看起来根本没打算掩饰自己的刻意:“帅哥你谁啊?这么早就来,大白天就来,看来精力很旺盛啊。要推拿?洗脚?还是要别的?”
梁律华扶正领带:“我不是来接受这些服务的。”
女人的脸顷刻间垮下来:“不管你是卖保险还是推销的,都给我滚出去。”骂骂咧咧地说完起身想走,她却被眼前男人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
“麻烦您少安毋躁,”律华说话时表情变化幅度很小,却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费用我会给到位。”
女人叹了口气,重重坐回沙发上。沙发上有几簇发黄的海绵垫暴露出来,她却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坐下后,她的眼神一直看向梁律华身后板正站着的朱易,隔几秒便看一眼。
梁律华回头,给朱易一个眼神,朱易扶了一下眼镜,微微欠身后快步走出了狭小的房间。
朱易走后,梁律华看着眼前漫不经心的女人,直奔主题地问:“你还记得梁牧雨吗?”
听到这个名字,女人一拍大腿,哈哈一笑:“那孩子!那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长得很可爱,也很有礼貌,老是爱脸红。”
“你们很熟悉吗?是什么关系?”
“也就那样吧,我们玩过一次,这小孩蛮放得开的,他还跟我说那是他的第一次,嘁,我才不信,长得那么标致,不晓得以前勾搭过多少了”
女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之时,律华的脸色不受控制地阴沉下来。
他极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只有这些?”
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还想听什么?你想听细节吗?”
梁律华停顿几秒:“我更想听你和陆兴的事情。”
女人脸上的笑容骤地消失。
“陆兴,祥安的老板,或者说是前老板,你应该不会不知道他吧?”
女人眼神警惕起来:“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问他干嘛?你是来讨债的?我不认识他。”
“别紧张,”梁律华笑了,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开始打量起周围的装潢,顺手拿过一个瓷娃娃在手中有意无意地把玩起来,“我对他的行踪并不感兴趣,因为那根本不足以成为秘密。”
梁律华停下把玩娃娃的手:“如果我是讨债的人,他剩下喘气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但这些都不重要,蒋小姐,陆兴的死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想听你说说,他是怎么介绍你和梁牧雨认识的。毕竟梁牧雨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新人,怎么会和你这种高贵的老板娘扯上关系?”
见女人身体前倾想要急切地解释,梁律华抬手制止:“两情相悦这种理由就不必了,你可以想想别的借口。”
女人“哼”一声:“他就是喜欢我,我也看得上他,让他免费搞一次怎么了?这你也管?”
“不可能,”梁律华轻轻摸着瓷娃娃鹅黄色的外衣,“他可能会看上你,但你绝不可能被他吸引。”
“怎么不可能?”
“在这一行混迹那么多年,还像一个纯情的少女一样,去无成本地说‘感情’说‘喜欢’,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吗?”
女人举起双手开始挠自己的头发,把本就纠缠着的头发揉得更加蓬乱。她愤恨地抬眼死盯梁律华,“你到底是谁?梁牧雨这种人有什么可关心的?你是他的谁啊?你也只不过是一个讨债的狗吧?”
屋里的烟味混合着陈旧潮湿的地面气息,还有劣质的脂粉香水味,让空气变得饱和,变得发闷。
“是啊,他没有什么可关心的,”梁律华喃喃道,“只不过我是上门讨债的狗,我来讨我弟弟的债。”
他把瓷娃娃放在身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转屏幕递到女人眼前几厘米的地方:“她叫婷婷,对吗?今年一岁半,已经会说完整的句子了,她还喜欢玩楼下小公园里的粉色木马,喜欢画画。她最喜欢花=画全家福,即便全家福上只有两个人。但是她的妈妈总会很骄傲地把画贴上墙,贴在沙发上,贴在玄关前,贴在房间的书架旁”
女人漫不经心的神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母狼般冒着火星子的眼神:“你,你不准动她,要是敢动她”
梁律华再次抬手示意她住嘴,不紧不慢地说下去:“蒋小姐,鄙人多嘴一句。你们家的窗户没有关好,这孩子又活泼好动,一不留神,万一不小心从窗台摔下去,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至于这种事情会不会发生,主要取决于你。对吗,蒋小姐?”
女人的面色如灰土。
“讲讲吧,蒋小姐,所有细节都请讲出来。”梁律华拿起身侧的瓷娃娃,摆到女人面前。瓷娃娃和玻璃茶几碰撞出粗砺刺耳的噪声。
朱易在门口等到日头都已经偏过三十度角,突然听见一声巨响。门被粗鲁地推开,梁律华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苍白地对他说:“开车。”
朱易没有敢多嘴,他看了一眼按摩店里同样脸色不妙的女人,大概猜到了事情走向。不过很快按摩店的门再次被“哐当”一声重重摔上。
律华坐在车上,回忆起刚才从女人口中说出来扑朔迷离的话。
“当时有个客人问我,能不能去找那个小屁孩睡一次,会给我三倍的钱。我问他为啥,他也不说。那我看他长得也不赖,觉得能行,就去了呗。就这些啊,你还想知道啥?”
梁律华的耳边开始出现尖锐的忙音。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同大楼倾掀一般坍坯进他的思绪里。
他听见自己说:“你没有考虑过对你的另一半不忠的问题吗?你没有想过给你那么多钱很不对劲吗?”
“不忠?不对劲?”女人哈哈一笑,表情却比哭还狰狞,“大哥,老板,你懂什么呀,你过过咱这样的日子吗?少来揣测我们的心情了。”
他右手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用左手手强行抓住止不住发抖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