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来请的没说是谁,”含山道,“应该是月娘吧?我听许典史刚刚说了,月娘有孕在身呢。”
她踮着脚张望大宅,满脸自在地看热闹,白璧成笑了笑,倒也不再问了。
蓝色小鱼
许宅是三进大宅,虽然阔大,但看着有些破旧,院中青砖坑洼不平,廊柱红漆剥落,花木凋敝,墙角青绿的杂草却很旺盛。
许老汉引众人到二进正厅,里头摆设简单,迎面挂着先人绣像,供桌上摆着一对红烛,四碟供奉,下头是圈椅高几,只是桌椅不成套,勉强凑了六座三几。
舟车劳顿,白璧成坐进圈椅,只觉得比缩在车上受用,不由舒了口气。含山挎着包袱站在他身侧,她青丝散落,穿着男子袍衫,虽然打扮得不伦不类,却没有半点不自在,反倒透着股随意的柔美。
“包袱交给来欢就好,何必背着,”白璧成说,“怕谁偷了去吗?”
“我背着习惯了。”含山拍拍包袱,“没什么值钱物事,也不甚重。”
为了迎接白璧成,许老汉在堂屋里加了灯烛,陆长留清楚瞧见含山的打扮,不由笑问:“侯爷,这位姑娘如何做男子打扮?”
白璧成一时找不到好借口,索性不解释了,反问道:“陆司狱,可有地方叫她换身衣裳?”
“姑娘要换衣裳,去小约妹子屋里便是。”许照接上话道,“我让三叔叫她来。”
许老汉坐在边上听见,也不要许照来讲,自己走到门口唤道:“小约!小约!”
伴着一声答应,不多时便有妙龄少女匆匆而来。她个子高挑,进来了便低着头,虽看不清容貌,仪态间一派含羞答答的态度,倒也惹人爱怜。
“你带客人去屋里更衣。”许老汉吩咐道,“之后到灶下烧火,煮些饭来给客人吃。”
许小约连连答应,等许老汉吩咐罢了,这才溜一溜含山,道:“且跟我来。”
含山跟着许小约跨出正厅,沿游廊绕回一进院子,拐进西侧的厢房。屋里很整洁,但铺设简单,窗下放木床,靠墙架着两口箱子,另有方桌和矮柜,桌上设着镜奁,除此再无它物。
“这是我的睡房,我在门外看着,你只管更衣就是。”
“许姑娘稍等,”含山好奇,“这大宅子有三进,你的闺房如何在一进院中?”
“宅子是祖上传下的,现在没那么多人口,爹爹便封了三进院,二进院也只留着正厅,我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进院里。”许小约道:“爹娘住在东厢,靠着厨房,西厢的两间,一间是我住,另一间是哥哥和嫂嫂。”
她说罢微微颔首,转身带门出去守着,隔窗留着背影。含山换罢衣裙,又走到方桌边,揭起镜袱照照。
赶了大半天的路,本以为满面风尘,好在镜中人损耗不大,眉目间仍有一抹端庄袅淡的美。
含山拿出金钗要梳理头发,却见妆盒边有只小小瓷瓶,瓶颈被折断了,可怜巴巴地靠在那里。含山拈起来瞧瞧,瓷瓶十分寻常,白底上绘着雪映红梅,街市上一文钱可买两个。
“不值钱的瓶子破损至此,为何还要留着?”
含山往瓶里瞅了瞅,里面残留着蜜茶色的膏体,发出腻腻的甜香。她随手拿过金钗,用钗尾挑了些膏体,又摘下钗头的绢花,将香膏塌在绢花里,再收进腰里。
“贵客!可有需要帮忙的?”
许小约忽然在门外发问,含山连忙道:“姐姐可有簪钗?我这头发要挽起来,却找不到簪子了。”
“有的,我这就进来拿给你。”
许小约推门进来,打开妆盒娶出一支竹簪:“这支尚可一用,贵客莫要嫌弃。”
“有的用就行,”含山接来笑道,“若实在没有,就要问姐姐借根筷子了。”
许小约闻言莞尔:“你的头发真好,黑缎子似的又厚又密,你坐下来,我替你梳罢。”
含山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坐下,许小约拿了梳子出来,用绢帕擦过,这才梳在含山头上。她手法轻柔,明明被摆弄着头发,含山却似感觉不到,很快,许小约替含山挽了个髻,簪上竹簪。
含山正要夸赞许小约手艺好,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响,紧接着有妇人微咳了一声。
“嫂嫂,你不好好躺着,怎么出来了?”
许小约丢下含山,慌忙走到门口。门口倚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她面目浮肿,容颜憔悴,姿色十分平庸,一双眼睛紧盯着含山,幽幽道:“我说外头闹哄哄的,原是来了个下凡的天仙。”
含山听许小约叫嫂嫂,知道这位是许仁的妻子月娘,她本想拿出点热情来,但见月娘面色不豫,看着不大喜欢自己,便把舌尖上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沉默着。
“这位姑娘是跟着贵客来的,”许小约却道,“嫂嫂有孕在身,莫要多思多虑,没有好处的。”
这话听着奇怪,家里来了客人,为何要多思多虑?
含山正在疑惑,许小约又道:“贵客只管按原路返回就好,我就不陪着了。”
“许姑娘,我还有一事相求!”含山忙道,“我家侯爷有咳喘症,夏日要服用姜茶镇咳,想借厨房熬煮,不知可否?”
“姜茶?这个容易,我带你去厨房就是。”
含山称谢,跟着许小约穿廊绕柱去厨房,走出去好一会儿,她还是觉得背后生芒似的,借着转弯回眸一瞥,果然月娘仍旧站在厢房门口,只是向这边张望。
含山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怪里怪气。
许小约领着含山进厨房,她蹲下身拨旺灶火,起身拨开水缸上的木盖,舀了水倾入铁锅,又拿出老姜来洗,正忙得不亦乐乎,却听着对面传来“啪嚓”一声,紧接着月娘啊地叫了一声。
许小约被惊动,伸长脖子向外张望,含山忙道:“许姑娘,你只管去看顾令嫂,姜茶我来煮就好。”
“好,”许小约放下姜块,“那我过去瞧瞧。”
“许姑娘且慢,不知家里可有红糖?侯爷爱吃甜的,不放红糖只怕他不肯喝呢。”
“红糖自然有的。”
许小约从柜上抱下个罐子,笑问含山:“你家侯爷可是穿浅蓝衣衫的那位?”
含山回想了一下白璧成的袍衫,仿佛是极淡的蓝色。
“正是他呢。”
“他虽瘦弱些,却瞧着儒雅贵气,许照说来了位侯爷,我一猜就是他。”许小约倚着灶台说,“我再猜一猜,你家侯爷还未娶亲罢?”
白璧成有没有娶亲,这事情含山并不知道,但她不想说出来,于是笑一笑,算是回答了。
“我又猜对了?”许小约格格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出来的?”
“想知道。”含山很配合,“你是怎么猜到的?”
“你这么漂亮,站在屋里能发光一般,若是侯爷有夫人,她怎么放心让你跟着?”许小约道,“我瞧你适才披散头发衣衫凌乱,却是毫不在意的,想来素日随便惯了,看来侯爷很宠你,也没人管束你,对不对?”
虽然她想错了,含山倒也佩服她心思玲珑,她正要找些话来讲,却听对面厢房又传来一声响,像是碎了什么东西,接着月娘大声哎哟,又啊啊地呻吟着,仿佛痛不可当。
“你嫂子是怎么了?”含山忙问。
“我去看看罢。”
许小约丢下这句话,转身往西厢去了,含山接着将老姜洗净去皮,切成块丢进煮沸的水里,同着红糖熬煮。
等汤的时候,她从水缸里舀瓢水出来洗碗,谁知一瓢带起淡蓝色的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