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还阳(4 / 4)
最后一位观众的消失,让她忘记了该保持什么形状。
或者说,想保持什么形状便保持什么形状。
一种忘我,忘人,忘物的状态。
没有了演员,没有了观众,没有了舞台,没有了剧本。
只有当下每时每刻每分的真心,然后坦然的将它流泻出来,宛如一笺白纸如实地记录,然后任它像流星般悄然滑走。
席慕莲忘了要保持微笑,在面对因为她而自残的江定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笑出来。
过去,她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饮此解渴。
仿佛有某种疯魔的病症。
因为她坐在苦海中,看着甘岸上,嫉恨成疾。
现在,她因别人的痛苦而痛苦,因别人的快乐而快乐。
不治之症仿佛不药而愈。
她爬出了苦海,看着还身处里面的人,隔岸观火。
可却再也做不到对世间百态的苦无动于衷了,看见江定心的痛苦,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江定心的出现,让她解开了自己的铃。
而她不知道,谁才是能够解开江定心那只铃的人?
“小姐,这位先生需要紧急输血,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否能在输血单上签字?”护士的声音把席慕莲从迷思中超拔出来。
“我是……”处于泪眼婆娑状态下的人,总是将感情放在理智前面:“他女朋友。”
“好的小姐,请您跟我们来。”
一路穿过医院乳白色颀长的回廊,席慕莲的心情慢慢在平复,亟待走到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又恢复了冷静。
“医生,他手上的伤要紧吗?”席慕莲最关心这个问题。
医生脸色不是很好看:“病人曾试图割腕,伤及大动脉,幸好割得不深,后来血液凝固住了创口才没有导致大出血。”
她每说一个字,席慕莲的心就仿佛被割了一刀。
“要怎么办呢,会有生命危险吗?”感觉自己的唇在颤抖。
医生摇头道:“得等输完血以后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手术室外,席慕莲惴惴不安,直到门上的红灯转绿,医生出来告诉她一切安好,那颗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病人需要静养,养病期间情绪不可太过激动,不利于伤口恢复。”护士摘下口罩,悉心嘱咐。
“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席慕莲关切地问道。
“一至七天都有可能。”
席慕莲在纠结到底是等他恢复健康以后再走,还是在他昏迷期间离开。
若在他昏迷期间离开,她可以装作没出现过,可又担心他再次做傻事。
若等他恢复了健康,她又怕自己再也走不了。
守在床前照顾江定心的每分每秒,席慕莲的脑海中都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但没来得及等她做出决策,在一天夜里,便被江定心梦游似的抱住了。
席慕莲从昏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迷迷糊糊地被他搂着,长时间坐着的双腿感觉麻木,一时间不知如何动弹。
“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已经死了……”他的声音虚弱中带着激动的颤抖。
席慕莲抬起头来和他在夜色下对视,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度才确定人真的醒了。
“不,你还活着。”忍不住伸出手爱怜地抚摸他瘦削的脸颊。
江定心陷入短暂地沉默,又兀自道:“无论是梦也好,是阴间也罢,能团聚这片刻也值得。”
席慕莲问:“难道对你来说,生和死都可以不在乎了吗?”
江定心反问:“如果在世上没有了任何牵挂,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呢?”
“可心被外物拉扯,又怎么能获得真正的快乐呢?”
“真正的快乐?”
席慕莲垂眸简短地陈白了一句:“过去我一直在不断地找刺激,意识不到那其实是心里不快乐的结果。想必,你也是那样吧?”
江定心不明白,颤抖着唇委屈道:“我只是你找来的刺激?”
席慕莲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如果这真的是梦,醒来以后你还会去找我吗?”
“不了,如果你不愿意见我,那我不会再打扰你。”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悲伤。
席慕莲摇摇头道:“并非我不愿意见你,是我变了,你要见的那个过去的我,死在了现在的我手中,我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如果你真要找我,那就去体会一件事,我并非你的依靠,请不要把生命和自由的钥匙交到我手上。当你明白这件事的时候,也许就会再找到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