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1 / 2)
贺兰香皱起眉,当真以为自己听错,狐疑道:“送礼?萧怀信?他能给我赔罪送礼?”
她想到萧怀信那张脸便觉得惊悚,更难以想象那心机叵测的家伙会给她送礼。
真是见了个鬼了。
细辛道:“人被奴婢请到花厅候着了,方才有将军在场,奴婢不好跟您讲,此刻才好禀报。”
贺兰香点头,眼中疑云颇重,但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吩咐道:“更衣梳妆,我现在便去看看。”
少顷,简单收拾完毕,她走出里间,正掀开隔绝里外两间的毡帘,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漆黑无光的双瞳。
“你没走?”
贺兰香眼神都有些闪躲,心中咯噔一下,不敢想象刚才与细辛的对话都被他听去多少。
谢折迈出步伐,逼近了她,盯着她道:“你何时与萧怀信来往那般热络了?”
贺兰香转身回里间,声音平静,“哪里有什么热络,不过是昨日到金光寺上香巧遇,因蓦然撞见他,再度被他那张脸吓到,他便送礼赔罪罢了。”
谢折点头,“嗯,过往吓到你都不知道赔礼,现在知道赔礼道歉了,萧丞相可真是个好性子。”
贺兰香当然听出谢折话里的讥讽与深意,干脆也就不再遮掩,将萧怀信想要拉拢她,借她之口套出情报一事说给了他,让他自己去评判。
谢折听后神色仍是淡淡,只道:“他许给了你什么好处。”
贺兰香:“他说能帮我恢复身份,但我告诉他了,我不需要。”
而且据李萼之前对她的警告,似乎她若恢复王朝云的身份,下场将必死无疑,但萧怀信是摆明了要扶持琅琊王氏的,他应该没恶毒到给她下圈套想要卸磨杀驴的地步。
那么想除掉王氏的人,便只有新帝。
忽然一下子,贺兰香恍然大悟到一些重要的东西。
她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从一开始便不是谢折与王氏之间的争斗,而是新帝与权相之间的争夺。
这对有血脉牵扯的舅甥,才是真正的生死对头。
谢折看着贺兰香眼底的风云变化,眼神从审视的冷逐渐变成如往日的平静,道:“我相信你。”
贺兰香乍听上这话,心上稍跳了一下,滋味微妙,心思瞬间回到当下。
她正要放松下来,耳边又来一句:“走吧,一起去看看他给你送了什么礼。”
贺兰香隐有不详的预感,但没有推脱,点头应下。
到了花厅,相府小厮笑脸盈盈对贺兰香问过好,看到谢折,面色直接僵了下去,仍强撑着问过好,之后便将蒙在礼品上的绢布揭开,露出一只鸟笼,以及跳跃在鸟笼里的两只相思鸟。
五颜六色的鸟儿,身上的羽毛干净鲜艳,像披了一整个春天在身上,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贺兰香眼睛亮了一瞬,仿佛死去的两只爱鸟死而复生,下意识迎上前去,神情喜不自胜。
小厮道:“听闻国公爷生前与您伉俪情深,曾送过您一对相思鸟,可惜没能撑过来,到了北方便接连没了。这是我们相爷特地费了大工夫给您挑来的,便用这对当作替换,好让您睹物思人,缓解对国公的相思之苦。”
贺兰香眼中渐有湿润的兆头,看着活蹦乱跳的鸟儿,脑海中又出现那个尊贵清俊的小侯爷,他的身影映在洒满阳光的窗棂,穿过花架,脚步声欢快,提着鸟笼步入房中,双眸明亮,对她笑道:“香儿,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她不知不觉便沉浸在过往的幻想中,看着笼中鸟儿,启唇喃喃道:“晖郎……”
谢折脸色阴沉。
小厮送完礼便离开,不敢多逗留。
贺兰香挪不开步子,在花厅逗引着两只相思鸟,笑颜如画。
谢折从没见她何时这样对他笑过,周身气势低冷下去,看着她,压抑隐忍的样子,却终究忍不住问:“萧怀信是怎么劝你背叛我的。”
贺兰香:“他说——”
谢折杀了你的丈夫,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恨他?
真话险些宣之于口,贺兰香抬眼对上谢折的那双黑眸,瞬间便又清醒了过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都这个时辰了,你再不回御史台待着,当心被人发现,说你藐视律法,再朝陛下参你一本,关更久。”
谢折没等来她的回答,心里已猜到七分,嗓音便有些发冷发沉,道“回不回,是我的事情。”
言外之意:用不着你管。
贺兰香装听不懂,放软了声音,好生劝道:“可御史台与这里离得颇远,临近晌午人又多,将军还是早点上路要紧。”
“御史台与这里离得远,……”谢折重复着她这句话,突然大迈一步,高大的身躯立在她身前,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她整个身体,目光灼灼看着她的眼睛,问她,“那你觉得,我和你离得是近是远。”
贺兰香愣了下子,在谢折历来无光的眼里竟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之后笑出声,别开脸不再看他,改为看着那对相思鸟。
笑声落下以后,她的声音亦随之沉下,变得苍凉,道:“我想到你几次救过我的命,又为我留下来不去辽北,就觉得你离我很近。”
“可一想到你杀了我的丈夫,我就又觉得,你离我很远,非常远。”
谢折听后,久久无声,转身离开。
月底,天气阴沉,寒气氤氲,天色实在太早,街上尚且没有几个人在,整条长街都萦绕一层薄雾,幽渺如世外仙境,不像人世。
“驾!驾——吁——”
出城的路上,马车突然停下,郑文君在车内睁眼,道:“怎么了。”
赶马小厮道:“回夫人,前头有个叫花子挡在路中间,您稍等,小的这就把他踹到一边,绝对不误您礼佛的时辰。”
郑文君眉梢稍皱,“等等。”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有一个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浑身脏污,蓬头垢面。
她有些于心不忍,便下了马车,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推搡着乞丐,柔声道:“醒醒。”
对方毫无动作,显然死了过去。
但郑文君感受到这人的身躯尚不僵硬,说明还有一线希望在,便命随从将其抬起,就近找个医馆救治。
过程里,她将乞丐覆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开,结果一眼下去表情顿时大变,惊诧不已道:“这……这不是正儿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被他娘带到南边生活了吗?”
月沉日升,天光初霁,贺兰香照例由医官请平安脉。
“胎儿一切皆好,夫人且好生休养,切莫大喜大悲,务必每日心平气和,只等瓜熟蒂落。”医官道。
贺兰香摸着肚子,算计着假的怀孕日子和真的怀孕日子,猜测到时候孩子久久不出生,定会遭人猜忌,所以最好还是按照假日子将孩子生出来。
可,她有点下不去那个手。
刚怀孕时她十分心狠,觉得总共就隔那一个月,大不了到了时候便喝催生汤强行催生,总之不能让人怀疑到她的头上。
可这几个月下来,经过了开始时的孕吐折磨,和后面的胎动煎熬,她竟对这烦人的小家伙生出无限怜惜,如果强行催生,势必先天不足伤害身体,能不能长大成人都还另说。伴随怀孕的日子愈来愈长,她如今更想让她的孩子好好生长,到了对的日子再出来,健健康康的,没病没灾,那些便比什么都重要。
而且……将这弱小的生命早早带到世上干什么呢,这破世道,哪里比得过娘肚子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