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 / 1)
顾佩言比她先踏进衣帽间,随后摁亮右手方的隔层,“这些是睡衣,你看喜欢哪一套,今天晚上穿。”
方舒僵硬地站在门口,两手抓着裤腿,“我都行,您随便拿一套就好。”
纵然强撑,但发颤的声带和虚浮的底气出卖了她。顾佩言的眸子一凛,将目光从精心挑选的睡衣系列收回,转身,果然,这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精明的眼睛动了一下,瞥到两侧的镜墙,明白原委:
“怕照镜子?”
方舒顿了一下,点头,“自从毁容之后,我把家里的镜子都收了。”
顾佩言的舌头飞速舔了下虎牙,似是不悦:“你自己进来,或者,我帮你进来。”
她的帮咬得很重,重到压低了这一片的气压,沉甸甸地堵在胸口,将人都往地下劈了一截。
方舒抠着手背,手指蜷曲到痉挛。她没有再说什么,深呼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迈了进去。嗒,嗒,每一脚都踩在自己心口,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照镜子了,她甚至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隻记得左脸上那块狰狞的疤。
“好。”顾佩言姑且满意,掰正她的肩膀正对镜面,并没怎么用力,只是牵引着她。
顾佩言接着说:“你要记住,你重活一次,是为了报仇。”
她将手搭在方舒削薄的肩上,“而报仇的首要因素,是自己足够强大。没有办法正视自己,就无法对别人下手。”
“哒!”一滴眼泪落下,方舒双眼紧紧闭着。
顾佩言没有催促方舒,也没有再要求方舒什么,身子一转,迈出衣帽间。留方舒一人站在镜子面前,抉择进退。
“姐,不至于吧?”门口偷听的顾恬恬心疼坏了,等这人去书房就果断闯了进去,“人家刚出院。而且毁容对于每个女孩子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啊,何况她还是演员,靠脸吃饭的。”
顾佩言脱下西服外套,表情仍旧淡淡的,“忘记我在医院跟你说什么了?”
要想脱胎换骨,必先抽筋扒皮。
顾恬恬为难,“是,我知道方舒现在很脆弱,也知道严师出高徒。但是你能不能稍微给她一点人文关怀呀?”
顾佩言不以为然:“她不需要。”
顾恬恬恼怒:“怎么就不需要了?她被人谋杀诶,现在你看白曼妮跟周晓菱两个人,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都忍不了,何况她是当事人?”
至此,顾佩言的眼神闪过寒冰:“你教我做事?”
顾恬恬后退一步,“不是,我只是——”
话音未落,两声清脆有力的敲门打断了姐妹二人的争执。
叩叩!
“进。”顾佩言说。
进来的不是佣人,而是方舒。她拿着一张纸,双眼猩红,仔细看的话,仍能看出来她的手在发抖,但,她的眼神变了,之前被淹没在废墟,如今却仿佛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东西从大火烧焦的废墟中破体而出。
顾恬恬有些恍神,狠揉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等方舒将手里那张写满字的纸放到顾佩言面前的办公桌上,她才开口:
“方,方舒”
方舒的声音还是颤的,只是颤抖中多了几分坚毅,“从今天开始,我叫施盈盈。”
说着,她看向坐在她面前的顾佩言,一字一句道:“你说要把我训练成一把刀,我会拚命去做,请你不要心软,放手教我。”
那一刻,她的心志是坚决且牢固的。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的确没有太多顾虑,哪怕最后要坠入地狱,她也要先一步,将她的敌人推下去。
等人走后,顾恬恬凑到顾佩言面前去看那纸上的内容,一边看一边感叹,甚至有些失落:
“好吧,你是对的。”
她第一百次讚叹她姐百无一疏的洞察力和行动力,眼睛一闭,还是适才方舒那豹子一般的眼神。
“我有点好奇,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了。”
顾恬恬思忖片刻,回神,重新看向顾佩言,“嘶,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
“说。”
“你这么帮她,是为了报恩呢,还是,喜欢她?”
回答她的,是顾佩言封存的冷漠的眼神,“别瞎猜。”
这话一说,顾恬恬可就更兴奋了——照顾佩言的性格,“别瞎猜”就等于“接近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顾总,这间衣帽间您一直在用,突然腾出来,您的衣服恐怕不好放。”
管家再次打来电话,询问是否要把顾佩言的衣帽间搬空。
对此,顾佩言的态度坚决:“腾。我的衣服常穿的放卧室,其余放负一楼。”
“好的,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两个年轻的佣人窃窃私语:“顾总是不是包养了哪个明星啊?这么宠,衣帽间全都空出来给她。”
管家严厉:“主人家的事少打听。”
浴室意外
出院一周后,身上的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顾佩言便将人带到了烧伤整形科,处理脸上毁容的疤痕。
“完美的脸不会成为任何人辨认的记号,但疤会。”
尤其方舒脸上的疤呈片状分布,从左额头到脸颊的皮肤组织拉扯扭曲,像错乱缝补的布,这种面积和程度,世界上很难找出第二个伤痕一模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