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异事(下)(1 / 16)
当日上午
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共骑着一匹骆驼走在渺无人烟的峡间古道上。两千年前亚述人驾着战车经由这条道路穿越广袤大地长途跋涉讨伐列国,当年也许还是萋萋芳草郁郁森林的尼尼微郊野,而今随着越来越干涸的气候,泉眼逐渐枯竭,植物也慢慢死去。在峡谷尽头的山崖上以古怪姿态伫立的古树,也许当年曾有不少亚述战士在离开故土前望着它发下重誓,立志快意疆场扬名立万。而今这株巨木不但早已枯死,且在死后遭到天罚被雷电劈成两半。这株古木便是少年们此次探险的目的地。
峡间的地形天然适合打埋伏,是响马劫道的理想地点,因而在平时连商人也不大爱走这条线路。放羊人在山上的石头缝里时不时能捡到断掉的箭簇,甚至有幸运的拾到过遇难者在仓皇逃窜中失落的钱币。因而也有头铁的顽童跑到此地探险。不过由于位置太偏远附近又没水源,一天之内无法从河西岸来回,所以也只有住在东岸的人偶尔前往寻宝。
岩崖上的鹰巢便是被其他孩子发现,消息传到了奥舍尔耳朵里,他就有了想法。别人倒也未必真敢冒险去悬崖峭壁上摸鹰,但沙洛索帕兄弟都是很能玩命的主儿。西里尔对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鹰的执念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作为好友奥舍尔当然不能把这消息瞒他。
不过走到半路就有些犹太人就有些后悔了,因为那个地点确实不太安全。西里尔知道奥舍尔的商人本能让他视响马如天敌。所以在看到枯树前就提出离开谷底往上爬走山路。不过骆驼不能爬山,他们上山前就把骆驼拴到了山脚荫凉处,然后两人徒步爬上了光秃秃的岩顶。在山脊上前行相比走山谷间最大的坏处是日头太晒。很快两个孩子都晒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不过西里尔还是兴致勃勃。他沿路看天,指望能看到飞翔的雄鹰。奥舍尔没他那么好的体力,犹太人被晒得眼前发黑,只能把外袍披在脑袋上埋着脑袋哼哼唧唧。不过他还是比他的法兰克朋友靠谱,就算热惹得发昏,定点还是定得挺准。仰仗他的精准定位,他们没有费太大功夫就找到了悬崖上的鹰巢。接下来的问题就简单了,只要能长双翅膀飞下去够着就行。然而这两个年轻人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异禀,只能朝着半山峭壁上的鹰巢干瞪眼。
“这……好像下不去。”奥舍尔阐述了个有眼睛就看得到的事实。
西里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吭一声,开动并不丰富的脑细胞异想天开一个下悬崖的法子让他感觉比爬山累多了。
思索了半天,他终于开腔问奥舍尔:“你带了多长的绳子?”
犹太人吃惊道:“你别说你想从这儿吊下去啊。”
“总比从山底下往上爬简单些,我们可以把绳子绑在死树上。”
“你疯了吗?这树死了那么久早就脆完了,根本吃不住一个人的分量。”
“那你帮我拽着。”
犹太人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想都别想。”他可不想跟他冒矢的朋友一起掉下悬崖变肉泥。
西里尔看他左也不答应右也不答应干脆不跟他商量了,直接去奥舍尔背包里抢绳子。
犹太人力气没他大,拦也拦不住,眼看这人真不要命去树上绑绳,情急之下突然大叫:“你看那是什么?”
“别跟我来这套。”西里尔才不会被他转移注意的把戏骗了,脑袋都没撇。可奥舍尔这回听上去真不像在开玩笑:“真的,你别闹了,趴下来趴下来,别被他们看见喽。”
西里尔被他拉得只能蹲下身,他往犹太人指的方向望去,居然真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两拨人马,因为显然其中一方在追杀另一方。追杀者统一着玄甲黑衣带黑色头巾,而被他们追得快无路可逃的一方也是撒拉逊人。但奇怪的是,这些人看样子并非商人,而更像一队侍卫护卫着为首的撒拉逊贵族。距离太远在崖上很难看清双方身份,但西里尔还是很快认出了被追杀一方的蓝色军袍——他们在某个最近经常打照面的阿拉伯贵族少爷身后没少当背景板。
“好像是……”连犹太人也看出来了。
“是那小子,”西里尔皱着眉头注视着山下,脑子里。
-大马士革城-
用头巾把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拉克金刚还没进大马士革的城门就遭卫兵拦下,他被要求摘去头巾露出面孔和头发。不过很快他又被放了行,因为平平无奇的中亚人实在长得跟火热通缉中的灰发圣骑一点不搭边。几乎所有过境的男子都遭到盘查,连非穆斯林女性也被摘掉了头巾面纱挨个端详。圣骑士失踪的消息已经在本地传播开来,这让事情变得格外棘手。拉克金还没莽到带着个半死不活的通缉犯招摇过市到处碰运气。他一出沙漠就从贝都因人手里买了头带驼轿的骆驼,又不知打哪搞来身女人行头,也不管伤者乐不乐意就给他换上了。可就算伪装成遮得严严实实的撒拉逊妇女,柏拉吉尔银发灰瞳的扎眼长相还是把危险系数提到了令人害怕的等级。
谨慎的拉克金不想冒险,所以他进大马士革时只身一人,接下去该怎么走总得先探探路。柏拉吉尔人是在琐珥丢的,琐珥已经是目前十字军控制势力的最边缘,他没有往回走而是追进了埃米尔们控制的沙漠,单凭这点教廷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大宝贝现在是身陷敌方腹地了。主教们急归急,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总不能恬着个脸去问大马士革埃米尔穆阿扎姆帮忙寻找走失儿童吧。毕竟该走失人士可是吉哈德的重点照顾对象。
十字军不方便深入进来找人就只有靠圣骑士自己走回去,可这几天消息已经传开,撒拉逊的王公们早就对这位据说杀不死的基督之剑恨得牙痒,不管是生擒还是杀死他都会在伊斯兰世界赢得无上光荣。于是连远在埃德萨的好事之徒都纷纷南下,热烈加入了这场多方参与的圣骑狩猎大赛。穆阿扎姆作为萨拉丁的后人,又是已故格克伯里将军的忘年之交自然不会错过此次大好机会一雪前耻。出城巡逻的法里斯明显比平时多得多。其治下的所有大小村镇清真寺都颁布了通缉令,凡遇有银发灰瞳个子高挑的法兰克人必须认证的无畏勇士兼混账王八蛋。蒙古和花剌子模的旧怨由来已久,一个活蹦乱跳的札兰丁牵动着整个西线蒙古军队的心。这些年下来,蒙古人多少也看清了点当地局势,像摩苏尔的阿塔贝格这样专长行政外交的统治者,一百个不想同蒙古交恶。如果遣一支骑兵队不携带攻城器械急行过境剿匪,阿塔贝格和埃米尔们就算听到风声也大概率睁眼闭眼。
行军最要紧的总是粮草,急行军携带辎重原本就非常有限,这支蒙古骑兵队追着狡猾如狐转进如兔的札兰丁,一口气竟冲到了安条克边境,这行军距离早已超出预算。没了回程口粮的蒙古人果断发挥游牧特长,决定从过往商队身上搞点给养。亚美尼亚商团偏在这节骨眼上出现在蒙古人的视野里,后者秉承天予不取反受其祸的信念果断来抢。
巴图鲁斯钦布赫这一抢不但抢到了给养,还有个意外之喜,他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个子最大的女人。草原民族和农耕民族的审美趣味大相径庭,擅长骑射喜欢摔跤的蒙古人,审美观同崇尚弱柳扶风小蛮腰的突厥苏丹们完全反着来。女人大个子越大越健壮,代表越能干活越好生养。大个子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也往往会是巨汉,成为巴图鲁的概率越高。
柏拉吉尔的个子搁骑士里都算高挑的,原本他装死卧着就没事,可他非要逞强站起来同蒙古人对峙就显了身高。这些蒙古人见惯了脸如盆手如扇一巴掌能扇飞三个儿子的大额吉,看到个子戳天但眉目精致的柏拉吉尔,哪会想到这样的美女还能有假?至于脸上那点疤根本不算个事儿,草原人整天打打杀杀女人都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