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1 / 1)
“为什么想跟我一起吃?”
“因为喜欢的东西就更要分享,”小女孩答得头头是道,“我妈妈说的。”
这又是什么道理?
吉霄不明白,却还是迷迷糊糊接下糖衣炮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跟她生命中那些沉重角色都不相似——
她轻得好像一滴晶莹的雨露,纯白且剔透。
人生第一次吃太妃糖,在一个下雨天。那天她嘴角有伤,所以吃的时候带着刺疼。糖芯的浆液在口中蔓开,身旁戴蝴蝶结的小女孩问她:
“好吃吗?”
她的心防在那一刻全部卸下,连疼都忘记地回答:
“嗯。很甜。”
女孩再次笑开,她也终于忍俊不禁。在笑意中,她们看向对方。
就是那时候,吉霄想,平日隔着门窗你不知道,那么现在总该清楚了……
我在看你。
人的注视有时很像活物,自带温度与感知,像灵魂生出触角。如果目光交汇,看着彼此不愿分离,那么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心也一定早凑到对方跟前。
被她吸引、对她好奇,跟她柔和地触碰、交迭,用注视去嗅吸她、辨识她,还想同她再亲密些。
然后,吉霄就觉得这场细雨开始下到她心上,令她感觉痒酥酥的。是欢喜在萌芽,带着太妃糖味道。但她又还没到对此足够了解的年纪,隻觉得这和她喜欢数学、音乐跟篮球一样……却又好像不那么一样。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场雨不要停止。春天很好,雨天很好。
从今天起,她会连它们一并喜欢。
还沉迷于对方的目光,就听一声喇叭作响。黑色桑塔纳停在雨中。
是小女孩先抽离视线,朝着前方侧目,“是我爸爸!”说完她问吉霄,“你去哪?我让爸爸送你。”
“不了,我骑了车来。”答完又说谎,“你走吧,待会有人接我。”
“那我去给你拿把伞?”小女孩又提议,“我们车上有多余的。”
“不用。”
女孩还是担心:“万一你妈妈要很久才来呢?”
为什么默认来接她的人会是妈妈?
“都说不用了……”被无意间戳中痛处,吉霄回避对方诚挚的双眼,连谎言都无心再圆——
“其实这雨很小,我直接骑车回去都行。”
这么说完她便抛下女孩,再一次从她面前溜走。到屋檐另一边扶起被主人一直故意忽略的脚踏车,吉霄逃也似地骑着它衝进雨帘,连头都没勇气回。
在蒙蒙细雨中,她骑过香樟路,再到临江路……
美梦结束。
一身湿润地迈进因为下雨更加阴沉的小店,吉霄摸出裤兜里收来的钱交给阿爷。适才擦过雨水的纸团和剥下来的糖纸就在这时被一并带出,落到地面。
看着雪白的纸团和发光的糖纸,吉霄愣了半晌,才蹲身从黢黑的地板上捡起它们。
……可是,那首琴曲叫k什么来着。
她盯着手中轻飘飘的宝物,心想下次,一定要再问问那个孩子。
混沌
吉霄没有想到, 等下次见面真发生,她连话都不敢上前跟人搭:
首先地点就出乎她意料,不在少年宫, 而在她们小学。
学校篮球场旁有一排镂空围墙, 外面常有路人或家长驻足。那几天,每当校队练习快结束时,就有几个小女生匆匆赶来。一看就不是她们学校的, 因为在她们小学,谁也不会像那样规矩地穿校服、戴红领巾。大家都是便装进出,除非有大型活动。
是校队里的男生先留意到围墙外的人,因为那群女孩里有一个长相实在端丽,漂亮得出类拔萃。她往那一站, 围墙也成风景。男生们因此打球更勤力, 配合不讲, 隻讲如何出风头。
跟他们打混合赛的吉霄把队友的变化看在眼中,心里很是不屑。直到有一天, 她发现围墙那边赫然多出一个人影——
竟是少年宫那琴童。
她不屑别人,结果自己也分心。那日练习赛一直恍神, 在意的无非是:没看错吗?真是那个人?想过去看清楚, 又没勇气。
可是,如果确是给她糖的那个小姑娘, 又怎么会找到这来?她跟其他几个是同学吗?念哪所学校?……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看谁打球?认出她就是在少年宫给孔老师送面的人没?
心猿意马,差点被篮球砸脸。这下清醒不少, 投入比赛,在剩余十分钟里又拚又抢, 末了还要投个压哨三分。
赢下比赛,吉霄跟队友开心簇拥。再回头, 围墙那边如小鸟般雀跃看球小女生们已经不见。
谜题没解开,又觉得这样也好。要真是那孩子她反而害怕:如果对方从同校生那打听出她姓名,知道了吉成龙的事,别人还愿意跟她说话吗?
她们之间的交汇,果然还是留在少年宫最安全。
带着这结论忐忑地放学,却在走出校门前再一次发现对方:
这次看清楚了,确实是她。此刻同伴不在,就她一个背粉红色双肩书包等在学校外面。第一次在周末以外的平日里看到她,发现她不仅穿校服、戴红领巾,袖子上还别着队标。真厉害,三根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