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之士[科举] 第130节(1 / 2)
何况张居正死后,潘晟不能入阁,固然有张四维在其中作梗,但申时行难道未曾发挥一点作用?
在柳贺记忆中,申时行任首辅的时间恐怕有十年,可惜他上辈子没认真记《明朝那些事儿》,否则时间节点就能更清晰一些了。
万历年的首辅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遇上这么个皇帝,神仙来了也要哭。
柳贺坐了一会,就有书办奉上《大明会典》的编撰情况,还有一些留待柳贺处理的文书,柳贺看了一会,下一刻,就见黄凤翔与于慎行一道入了内。
“见过学士。”
“鸣周兄,可远兄,你们这般我可不敢当。”
“我就知泽远兄会如此。”于慎行道,“我与鸣周兄是来为你道贺的,之前你家里登门的人太多,我们便没有过去。”
“泽远兄,我二人是真心为你欢喜。”
黄凤翔与于慎行比柳贺早一科中进士,晋升也不似柳贺这般飞速,可两人自柳贺入翰林院时就与他交好,这詹事府少詹事之位,两人觉得柳贺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两人约了柳贺吃酒,之后王家屏、张位、朱赓等隆庆二年的翰林也来向柳贺道贺,几人在刘台之事上都出过力,与柳贺的关系一向也不错。
翰林院中,柳贺也只是与许国、沈一贯关系一般,他在日讲官上与许国有竞争,而沈一贯的性子与他不太相投。
张元忭与邓以赞、吴中行早在柳贺回京时就登门过数回了,柳贺升了官,这官还升得很大,张元忭与邓以赞还算克制,吴中行却大咧咧道,要柳贺日后多多罩着他:“学士既升了官,以后吃酒都由学士掏钱。”
柳贺:“……子道兄你家中富庶远胜我等,何必如此抠门?”
吴中行家世代为宦,祖上还有在正统时任过大学士的官员,论富有是翰林官中数得上号的,但他性子一贯实诚,不掏钱都是直接说出来的,柳贺与唐鹤征也拿他没办法。
琐事
柳贺升为侍讲学士一事着实在京中起了一番波澜,眼下虽已尘埃落定,却仍是京官们口中的谈资。
自然有不少官员羡慕嫉妒恨,觉得柳贺这起步未免太快了些,但转念一想,谁让柳贺是三元及第?若真心羡慕,便先考个三元试试?
在科第甲次上,整个大明朝都没有官员能比得过柳贺。
柳贺离了翰林院三年,翰林院中人来人往,与三年前已大有不同。
现下的翰林院,申时行掌院事,另外一名侍读学士是王锡爵,王锡爵以下,便是柳贺这侍讲学士,翰林之中,陈经邦与何洛文升了左右谕德,许国则升为司经局洗马兼修撰,张位与于慎行分别晋为侍读、侍讲。
当然,翰林院中也有吏部、礼部侍郎兼的侍读学士,比如刚刚服除的王希烈,就是以吏部左侍郎兼的翰林院侍读学士,但他们的主职在吏部那边,并不插手翰林院的具体事务。
对柳贺来说,翰林院的人际关系比地方上简单多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官员的调动虽然频繁,却始终在翰林院这一亩三分地里。
柳贺眼下有三项主业,一是为天子讲课,二是参与编撰《大明会典》,三是纂修玉牒。
《大明会典》的重修去年由张居正提上日程,张居正为总裁,礼部尚书马自强、礼部左右侍郎汪镗、林士章,申时行、王锡爵为副总裁,翰林院中隆庆二年以前的翰林全缘参与编撰,《大明会典》在嘉靖二十八年时重修过一次,万历四年又续修,论工作量,《大明会典》要比《世宗实录》与《穆宗实录》大上太多了。
而玉牒则是皇家族谱,这项任务一向也是由翰林院来做,原先负责的是申时行与王锡爵,但王锡爵被派去教习庶吉士了,任务自然落到了柳贺头上。
不过任了这侍讲学士之后,柳贺倒不必如以往那边一个条文一个条文去查,他主要负责审核翰林们写的条文,再将之交予申时行。
相比在地方时,如今的柳贺可谓十分清闲。
“学士,这是下官今日写的条文,烦劳学士一阅。”
柳贺收下条文,沉吟片刻道:“三条可用,四条不可。”
柳贺便在那条文之后写上不可取之缘由,附上“诸司职掌所未载者,则增立之”一句:“回去再修改一二。”
“是。”
他眼前这翰林正是张居正次子张嗣修,坊间传闻他无才无德,然而柳贺见了他写的《会典》条文,倒觉得他做学问颇为踏实。
按理说,负责编撰《大明会典》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翰林,轮不到沈懋学、张嗣修这些新进的翰林,可惜隆庆二年的翰林各负重任,即便有时间修书,进度也注定快不起来,因而任务就落到了新进的翰林头上。
柳贺正好可以予新翰林们结识一番。
而这些新翰林们对柳贺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柳贺离京虽有三年,翰林院中却始终流传着他的传说,新翰林们对他这位大名鼎鼎的柳三元也分外好奇。
柳贺在京时筛落权相子会试卷,在外则斗贪官,斗奸商,翰林们本以为,柳贺应当是那等极难相处的官员,然而见过真人之后众翰林才知,柳贺性子极好相处,并非那等好为难人的上官。
……
柳贺在翰林院忙碌时,南直隶、福建、浙江等地的清丈田亩之政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清丈田亩本身并不难,无非是耗些人力工时罢了,难的是叫权贵官员们将侵吞的土地吐出来,因而张居正特意派了数位得力的官员前往两直十三布政司,以敦促清丈田亩之事推行顺利。
张居正推行此事时,朝堂中的反对声浪很大,事实上,满朝文武官员,家中没有侵吞
兼并的只是少数,张四维家是山西的大地主,徐阶甚至因兼并土地差点落到家毁人亡的下场,相对来说,张居正都算是清廉的了,他在江陵老家的名声还不错,不似董份、徐阶那般只坑家乡人。
早在离京之前,柳贺就嘱托过三叔,也与纪娘子、族老们明确说过,他可以替族人们免税,却不能趁此机会吞并族中的土地——他并无兄弟姐妹,父母那边的亲戚也就只有柳义一家,需他赡养的家人很少,因而靠着他的俸禄就可以养活一家老小,何况他在镇江府中也有铺子和山头,足够一家人过上滋润的生活了。
柳贺一边也在思索张居正交代的话。
想了几日,他多少有些明白张居正推他任侍读学士的目的了,只是张居正没有明说,柳贺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
若是自作多情倒也罢了。
若他所想正是张居正的目的,柳贺也觉得……有些难了。
或许张居正高估了他,他并没有张居正那般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但柳贺心中同样有原则与信念在,到了非做不可的时候,他恐怕也会虽千万人吾往矣吧。
“学士,今日可否同我等一道吃个酒?”
放衙前一刻,黄凤翔与于慎行便叫住了柳贺,柳贺上任之初便应了他们要喝酒,然而他这几日只迎来送往去了,只能将这桌酒推了又推。
几人吃酒,也不过是聊聊翰林院中的变化罢了,不管怎么说,好友们相约柳贺总是要应承的。
柳贺科名在黄凤翔等人后面,官职却胜过了他们,虽相处之下与以往并无变化,但与柳贺初进翰林院时还是有不同的,多少会有一点隔阂在。
这正是官场上的无奈之处。
好在柳贺与黄凤翔等人都是好相处的性子,柳贺坦诚待他们,他们也坦诚对待柳贺,就算在翰林院时柳贺要摆出一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