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节(2 / 3)
受苦吗?况且说不定家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阿内赞停了下来,而雅典娜似乎并未曾从伊本的故事中体味出究竟什么是“孤独”,她等待了好一会,可阿内赞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雅典娜便问道:“故事说完了吗?”
“哦~!”阿内赞像是回过了神,“大概就是这样吧,说实话,家破人亡的故事我身边很多,随便一抓就一大把,可我怎么也找不到比伊本的故事更令我唏嘘的了。如今他生活在阿勒颇被炸成废墟的家里,他的身份找不到正经工作,全靠教授英语和图尔齐语赚点零碎的生活费……”阿内赞又叹息了一声,“其实他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不仅会多国语言,还会写散文和诗歌。我今年恰好去过阿勒颇,看到他还穿着那件妻子给他编织的毛衣,他那栋破房子里堆满了他写的诗歌。他郑重对我说万一他死了,就帮他把这些他写的东西寄给他的妻子和孩子。”
阿内赞轻轻的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首是这样写的:
暴风雨已经降临
瘟疫屠杀末日我都身在其中
痛苦的丑恶的
见多了,也就没什么要紧
我也幸福过
已经够了。
已经够了。
只需要,亲爱的你,
再给我一句安慰,
或者,让我们彼此安慰……”
阿内赞的声音一点也动听,还有些浑浊,像是醉汉吐词不清的呢喃,诗歌也算不上写得好,然而却有种让人心碎的沉重感。
车厢归于一种奇异的寂静,雅典娜像是从伊本的诗里明白了什么是孤独。
无家可归是一种孤独,何以为家是另一种孤独。
那么她的家又在哪里?
是冰冷孤寂的新乡庄园?亦或是远离尘世的荒芜海岛?
总之肯定不是海德拉大厦,那里只是她的实验室而已。真要比较,也许她会觉得那艘破旧的“地中海序曲”上狭小简陋的船长室都比海德拉大厦更像是个“家”。
雅典娜失神的凝望着车椅背,脑子里全是过往的记忆。令她惊奇的是,她翻来覆去的回想,在离开母亲以后,值得她记住的片段似乎都发生在认识成默以后。
在认识成默之前,她的人生平静如古井,几乎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枯燥到乏善可陈。对她而言不管是里世界的冒险生活,还是表世界的贵族生活,都没有乐趣而言。
因此她也没有觉得现在这样颠沛流离无法预测将来的生活有多刺激。这种刺激对她来说实在太小儿科了,她想就算死神降临,她也不会皱下眉头。
她的记忆点从来不是成默带给她的危险时刻,而是每一个平凡的瞬间,像是他们在雅典的咖啡馆吵架,在超市买可乐,在船上偷偷跑到厨房做菜,在荒芜的戈壁上岩烧,在酷儿德人的地盘上做可乐……
这些平凡的细节如同露水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灵,如盛开的野花丰富着她贫瘠的记忆。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会将这平淡之极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记得那么清晰。
对此雅典娜感到万分困惑,她不清楚成默在这其中究竟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车流中标志307突然急停了下来,搁在膝盖上背包里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这声音将雅典娜从漫长的思考中惊醒。
“快到了。”阿内赞说。
雅典娜抬头向着窗外望去,不远处是大马士革依稀的城郭,那蜿蜒的曲线在阳光灰蒙蒙的,像是未曾从硝烟中挣脱。她摸了一下膝盖上的背包,将拉链拉开,看到里面放着两个装满可乐的玻璃瓶,还有一张纸条。
毫无疑问,可乐是刚才成默在法伊尔家为她做的。她心中微颤,立刻伸手从包里拿起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并没有写什么煽情的话语或者什么临别的诗句,而是关于可乐的配方和详细做法。
“这是我的特调可乐的完美做法:第一步:将13克的香菜籽油和桔花油、094克桔油、179克柠檬油、014克豆蔻油、041克桂皮油、942克酒精与55克水混合。有条件的话静置24小时,将混合液将分开,取出上层透明的黄色液体。没条件的话可以直接使用。”雅典娜想成默这时琢磨了多久,才找到这么详细的配比和取液方式,她知道这是多大的工程。
“第二步:将488克糖溶化在最少量的沸水里面,冷却后放入73克焦糖、63克咖啡因、224克五价磷酸及少量科拉果仁粉,搅拌成粘稠的糖浆(提醒一下可可碱和咖啡因一样,都是黄嘌呤衍生物,都是ap受体的竞争性拮抗剂,如果你们天龙人对此不介意,就请忽略)……”
看到“天龙人”雅典娜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笑,或许是因为成默笨拙的讨好。但一念及此,她的心又沉寂了下去。
“第三步:把61克酸橙汁、387克甘油和307克香草精加入糖浆中,再同第一步得到的‘七味’秘密香液混合后搅匀……最后一步:兑上55倍的充气凉水(纯的碳酸水),最最关键的是记得加入冰块,没有冰块的可乐只是糖水,并且冰块以蒸馏水过滤后冻结48小时的纯水冰为最佳,用技能手造,可以将冰块调整至-7摄氏度。”
“特调可乐是怪物,纯水冰块是月光。所以这杯饮品的名字叫‘怪物与月光’。”
那一个个字母组成单词变成了五颜六色的各种香料,它们被成默一一的放入电子秤,放进坩埚融化成粘稠的糖浆,雅典娜仿佛闻到了那遥远的奇异香味,她闭上眼睛,回到了那个夜晚,他们两个站在月光下,四周是古老的城镇,茫茫的黑色中隐藏着几点温暖灯火,寂静寒冷的夜晚飘荡着几缕异乡的歌。成默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的尝试着可乐的配方,一次又一次把配料和数据记录在纸上。那些字母和数字如今已经组成了令人心醉的长饮,而那个人却已不知身在何方。
恍然间,雅典娜领悟到可乐是什么味道了。
是怪物的味道。
是成默的味道。
是在逼仄船舱底的那个吻的味道。
是她不知何以为家的孤独灵魂最后的安慰。
赌徒的魔术(上)
海勒的车队在晨光的追逐中抵达了战场的边缘。就在车队的左前方,七号公路沿线的重镇杰鲁特,那里枪声如豆、炮声隆隆,三方人马在城镇的周围展开了残酷的拉锯。
这个位置,朝前可攻击大马士革,朝下可威胁到大马士革国际机场。就目前来说,酷儿德人和isis联军的目的完全达到了,大马士革戒严,国际机场停航。
但参与杰鲁特攻城的酷儿德人却并不好过。
攻城,是海勒心中的梦魇。实际上让她引以为豪的“阿勒颇战役”最让海勒感到恐惧。现代武器的屠杀效率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每次她从梦中惊醒,全都是因为同一组画面。她仍然记得在2018年6月,由于敌军的实力过于强大,恩诺思部队对阿勒颇地区展开了地毯式的轰炸,其中使用了大量的白磷弹。在漆黑的夜晚从天而降的白磷弹如密密麻麻的光雨,耀眼的光点倾盆而下,照亮了整片天空,当它们坠落在地面时,硝烟和火光瞬间将整座城市焚烧成了火狱。
“火狱”这个词汇无数次出现在典籍之中,那是造物主对异教徒最高的惩处,也是每个信徒对敌人最恶毒的诅咒。
尽管“火狱”是每个信徒心中最恐怖的存在,但没有人能说清楚“火狱”究竟是什么样的。
海勒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