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番薯岛难民-1(1 / 9)
摄影师忍不住去拍摄眼前的画面。他不知道,他所拍摄的黑白照,将会被永远流传下去。
镜头看出去的景象,是场人间炼狱,连摄影师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
大批的难民与士兵,争先恐後想挤上船,登船口宛若蚂蚁窝。四面八方涌进密密麻麻的人群,更有无数的人直接爬上缆绳,想越过船身跳上甲板。
喧嚣尖叫不绝於耳,有人抱着襁褓中婴儿,也有人扛着笨重的提箱,里头全是家当积蓄。
岸边刚驶来的两三艘民船,三两下就被塞满了,但想驶出港时,却发现人太多开不动。
「挤什麽!你们是兵,不是该去前线打仗吗!」
一位妇人受不了对着後方的士兵咆啸,但士兵们无暇理会她,只顾着往前挤,他们也想逃,长官都已经上船了,此刻若有人跳出来高喊反攻,肯定会被当作神经病。
「打啥打!连前线的最强兵团都服毒自尽了,还打啥?逃命实在!」一位士兵忍不住回呛。
拥挤中,闻者皆心凉半截。
「你说……兵团五百人?」
「不然呢?」士兵怒说,「被抓成为俘虏生不如si,早点自我了结的好啊!」
海岸线出现几艘军舰,军舰释出多艘小艇,顺着波浪到岸边接济难民们,但小艇各各瞬间客满。有些难民等不及,直接跃入海中,游泳过去军舰登船。
此时,北方传来零星的pa0声,众人大惊失se,意识到北方军队即将攻到岸边。惊慌之中,群众加速推挤,而推挤转变成暴动。
混动中,有人扯破喉咙不停大叫:「别再挤上来了!锚拉不走,船动不了!大家都要一块si在这!」然而难民与士兵都不理会他。
不一会,有艘船的船长看不下去,命令总舵将动力拉满、收锚,y是要将船驶离岸边。只见民船开始移动,登船甲板被缓缓拉开,接着甲板脱落,而还没挤上船的人团,连喊出声都来不急,便整坨噗通一声跌落海中,不会游泳的人被踩在水下无法呼x1。
更可怕的是,有军官直接下令,开枪击杀悬挂在缆绳上难民。
只见没来得及爬上船的难民,一个个遭到船上宪兵一枪枪击落,如下水饺般,落入海里,一会儿,又像煮熟的水饺,浮了起来。其他船只跟着效法。
武器此刻,不仅仅是用来对付外敌,也成为单纯的杀人工具。
恐惧、杀戮、愤怒、慾望同时并存。
惨叫声直通天际,血染海水与沙滩,海水变得更咸了。一具具屍t,在海面上载浮载沉,有些人甚至被g住在船底,成为喂哺鱼群饲料。
没能上船的,也包含行李。大大小小的家当与物品,都像垃圾般被遗弃。有皮箱在撞击後锁头松开,满满的钞票喷发出来,散落在海面上,像在为逝去的人送行的纸钱。
最终,船只与舰艇群如愿驶离岸边,朝向茫茫大海而去,在牺牲了无数的x命之後,换来没有期限的喘息空间。
船上士兵与难民们,回头看向渐去渐远的故乡,心中悲痛却无力落泪。
他们不知道,这一走,要何时才能回家。
向东航行的船只里,满满的难民蜷缩在甲板上。其中一艘,角落的一位老士兵,年已过半百,乾瘪身躯,骨瘦如柴,深h脸皮上布满皱褶,因曾经身材臃肿,反而瘦下来时更显老。他有双空洞且大的眼涡,肩上背着枪,枪不时滑落。
老兵狼狈地挪动肩膀位置,但只单动半身躯,为了是不要惊扰怀中抱着的婴孩。
婴儿刚出生不到半个月,毛发仅有一小撮,闭着眼,睡着正香甜。neng小的双手,对着星空抓呀抓,像是要摘星般。
对照天真无邪的婴孩,老兵脸上却是挂着担忧。他祈祷怀里沉睡的婴儿不要醒来,倘若醒来,婴儿要n还是要水,他都无能为力。
他与婴儿其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逃难时,混乱推挤之中,有个nv人忽然把婴儿塞给他,还来不及说明原因,就被人群冲散了。或许婴儿的父母,在另外艘船上。老兵想着。他拉长颈子,了望海平面上,邻近的另艘军舰。夜里,军舰发出一闪一闪的灯光。
只要一着陆,老兵马上就要去找婴儿的父母,将孩子还给他们。老兵自我安慰,才稍稍安下心。
然而才刚想到这,平静的海面上即传来轰声巨响。
所有人跳起来查看,包括老兵。老兵瞪大眼,注视着远处正在发生的景象。海面上扬起数丈高的波浪,冲击他脚下的民船。民船剧烈晃动,下一秒,所有人或跌或滚,全倒在甲板上。
当老兵再度爬起时,距离五十米左右的军舰,船头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军舰迎面撞上载满油料的轮船,轮船泄出黏稠的yet,把原本可以反s月光的海面,盖上一层油布。
「右满舵!全速前进!」民船船长怕火势延烧到民船,他加速逃离。
老兵盯着被无情大火一寸寸啃食的军舰。火光照亮整片黑暗的汪洋,宛如白昼般。
他低头喃喃地安抚怀中沉睡的婴儿:
「没事的,或许是在其他船上。」
天亮时分,所有船只都陆续抵达岛屿。
传说中美丽的岛屿,因为外型如同番薯,被所有人称为番薯岛。
老兵在登陆的岸边等了整整一年,也沿着番薯岛海岸打听了一年,就是没打听到婴儿父母,甚至连半张寻找失踪婴儿的传单都没有。
一年多过去,老兵没有办法,只好抱着婴儿,独自去番薯岛的临时单位,跟着难民们登记户口。
然而,户政行员问他的。张国英走入工厂,彷佛置身蜂巢。正在踩着缝纫机的nv人们,有几个停下来狐疑地瞧着这不速之客。
很快地,一个男人发现了他,走过来询问。他自称是手工制衣厂的厂长,好奇打量着张国英,困惑对发此行来的目的。
「老先生,您有何贵g?」厂长问。
「啊,我是想来跟您商量份工作。」张国英毕恭毕敬说,即便他大了对方三四十岁。
「你想做缝纫工作?跟这些家庭主妇一起?」厂长有些哭笑不得。
张国英见厂长皱起眉,赶忙解释:
「不是的,我是想要跟你买衣服。」
「你想做中盘商?」
「对对,中盘商。」张国英猛点头。
近几年来,张国英发觉与其靠劳力工作,不如学学附近邻居,做做生意来的轻松。劳力靠身t,生意靠头脑,靠头脑的工作才能做得轻松又做的长久。张国英是这般想的。
「但……跟我们工厂合作有条件,每批货都有最低金额,你可以吗?」
「你说,你说,我听听可不可行。」张国英把耳朵凑近厂长,摆出洗耳恭听模样。
「每次美批货,最少要一百件……大约要十万元左右。」厂长稍微停顿,又刻意拉高价钱,为的是想要试试张国英的能力。
张国英一听,心里顿时发凉。十万,这几年扣除伙食费,他所剩的积蓄也只有四五万,意味着他还必须先靠劳力工作一年,才有机会存够十万,但一年後,林n妈nv儿是否还有机会,他不晓得。
踌躇半天,他跟厂长面对面来回议价,满手悲情牌全打出後,厂长才勉强调降,以九万元的价格与张国英合作。
为不让制衣厂长反悔,在张国英央求下,他与厂长签下合同,握手後便又徒步赶往镇上银行。当天晚上张国英信心满满,他确认过银行里头有四万余元,心里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