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嫁已倾城 第36节(1 / 3)
怔了半晌,她却只是说道:“我没办法不介意。”
聿琛看了她许久,深深地道:“相悦为婚,才是礼义之道。当时父皇圣体违和,若是退婚恐伤了圣怀,是以我只能接受了这一桩婚姻。我虽生长在帝王之家,但婚姻一事,一向不以礼教为念。虽已成婚,亦非不可转圜。烟烟,你等我好不好,假以时日,我必定会给你一个结果。”
他不会告诉她这桩婚事父皇催逼甚急,安瑄亦算计不穷。甚至,只有先成了这桩婚事,才是对她的保全,她家势力单薄,在猛虎利齿下不堪一击,他的确是为她谋之深远……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何尝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终于开口给她承诺了,而嫁给他是她毕生所愿,她愿意等他,但也不能不忧心,皇族婚姻本为礼法所重,且太子妃并无失德之处,若妄行废立,必然会引来朝臣的非议,继而动荡朝局,她不愿他陷入这样的难局之中。
她心中百转千回,说道:“我明白你的心,只是你为太子,婚姻是国家大事,凡有举动必然举国关注,若做了违背祖制和礼法之举,我怕……”
他抬起眼睛,望着菱花窗外清亮的晨光映着太液池,太液池上碧波澹澹,如缭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不必忧心,此事我已有策略,会妥善解决。宁教我被天下人议论也决不负你,何况废妃本朝也不是没有先例,当初太宗皇帝主位东宫之时,因太子妃不遂心意,便将其遣返娘家,后赐婚定国将军。我与太子妃相处漠漠,这样下去终非结局,与其让她在宫中耽误青春,还不如将其遣返回去,再择良姻便是了。”
他的声音如梆子一般一字一字地敲在她的心上,“你等着我好不好,不要嫁给那个翰林学士,你我两情相悦,性情相投,正堪作配……”
烟景心中动容,但整个人却有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原本以为已经跟他彻底了断了,却不想他又一次救她于危难之中,而此次相逢,他却决心要休妻娶她了,人生真是如此戏剧,你越想得到的时候便越失望,等你已经不抱希望了,却突然峰回路转,得偿所愿了。
此刻她心底如枯木逢春一般,满树生花,一朵朵地绽放开来,她相信他,也愿意等他,只是眼下还有犹豫未决之事,那便是她要跟书钧退亲,她心中很是歉疚,毕竟书钧待她那么好,她给了他那么大的希望却又一下子落空,她若退亲,他必定会痛彻心髓。
她垂下眼睛,说道:“你容我再想想……”
她未拒绝,聿琛便知她已是有七八分肯的了,只还有一些顾忌罢了,他心中欢喜,“你把昨晚在父皇面前发的誓言收回去。以后再不许发这样的毒誓了,听到没有。”
当时气火上头了,这誓言发的的确是狠,如今要跟他复合了,她也有点儿怕真把自己给咒死了。
她心虚地道:“我说收回有用么?”
“傻瓜,有我给你罩着,老天爷罚不到你头上。何况你这么可爱水灵的姑娘,老天爷只想着好好儿地疼你,怎忍心罚你。”
她甜笑,“好吧,那我收回。”
聿琛笑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真乖。”
然后咬着她的耳朵道:“你先帮我梳头,等你想好了,我们再一块儿喝交杯酒。”
烟景粉面含嗔,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膛,“谁要跟你喝两次,你想的美!”
聿琛勾唇笑了起来,捉住她的粉拳,将她拖到妆台前,他在椅子前坐了下来,妆台上放着一盒象牙描雕松鹿的梳具,烟景从盒子里拿了一把梳子在脑袋上挠了挠,目光闪过几丝调皮,“我不会梳男子的头,梳得不好你你休要怪我。”
聿琛道:“无事,你按着自己的手法来,我今早要去文华殿议事,你梳个寻常的便好。”
果然被他窥透了心思,若非他说只要寻常的,她肯定会在他头上额上打几条蝎子辫,额角再留几缕飘飘龙须,可不是潇洒极了,如此才发挥出她的造型能力。
烟景除去他发髻中的碧玉簪,他一头乌亮如缎的长发便披散了开来,烟景看着镜中的长发男儿,真如天赐神颜一般,他下巴隽秀,五官俊挺,因而长发飘飘的样子比平日多了几分俊逸出尘之气。
再看站在他身后的自己,如新抽出芽的柳条一般娇嫩,姿色亦称得上是楚楚动人,烟景还是第一次与他同镜,竟觉十分般配,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这么一想,眼中不觉秋波莹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低了头,将他的一把长发握在手中,心中如同春水漾动,拿了篦子从前往后一一梳篦,再将头发提上去,梳上头顶,高高扎一个马尾,盘成发髻,中间插上一枚玉簪便成了。
梳完头便已经辰正时分了,太监们提着食盒将早膳摆了上来,熬得稠稠的红稻米粥,虾米炒豌豆苗、鸡丝燕窝、香卤鸽子蛋、萝卜丝饼、水晶糕,几碟酱菜等,倒都是些清淡的菜。
烟景给他盛了一碗红稻米粥,轻轻地吹去热气,方递给他,又眨着眼睛看着他道:“可要我给你夹菜?”
聿琛眼里划过一丝戏谑之色,点头道:“唔,给我夹只鸽子蛋吧。”
烟景拿起乌木镶玉筷子,便去夹碗中的鸽子蛋,只觉得那鸽子蛋好滑溜,怎么夹都夹不住,她的筷子功夫一向不好,镶玉的筷子又不好着力,鸽子蛋在碗里滚来滚去,就是夹不住,烟景有些窘了,总不能连个蛋都让它溜了,便和它较上了劲,又是攮又是叉,最后用上勺子,好不容易才撮弄起一个,放进他的碗里。
她吐舌,“这个鸽子蛋好调皮的,总不肯乖乖地让人夹起来。”
却听见他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烟景便有些气恼了,跺了跺脚,噘嘴道:“你笑我,你是故意拿我来取笑的!哼,不夹给你吃了!”她伸出勺子要把他碗里的鸽子蛋舀回去。
却被聿琛伸筷挡住了,戏笑道:“你这个小滑头,就跟这鸽子蛋一样调皮,满京城地跑,你现在知道我要拿住你多不容易了吧,就应该一口把你给吃掉,看你还跑不跑得了。”
“分明你才是大滑头!”可谁让她逃不开呢,烟景轻轻说完,便低下头舀粥喝了。
用了早膳之后,聿琛便出去了,说了晚上才会回来一起用晚膳。临出门的时候,他又揽住她,低下头来在她嘴上亲了一下,方出去了。烟景心中甜滋滋的。
烟景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才转身回屋,他一走,她心里便有些空落起来,只好找些事做来打发时光,想起他今早看的话本,便到了他的卧室里面,从桌上拿起来看了。
一翻开,便看到一篇《宿香庭张浩遇莺莺》,也就读了下去,讲的是李莺莺因与张浩为邻,自幼对张浩芳心暗许,及至长成,便偷偷潜至宿香庭与张浩相会,张浩见李莺莺天资美色,对她心生爱慕,两人以诗词互通心意,私定终身,后张浩为叔父逼婚,迎娶家世富贵的孙氏,莺莺到官府状告张浩违背婚约,陈公以张浩李莺莺私约为凭,判了张浩与孙氏退婚,与李莺莺成婚。
这一篇确实与寻常的才子佳人故事不同,官府非但不批二人“无媒苟合”,竟判了两情相悦的为婚,断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可真是超脱世俗了,烟景读了只觉十分快意。
更令她惊喜的是聿琛竟用朱笔勾画了陈公的判词出来:“花下相逢,已有终身之约;中道而止,竟乖偕老之心。在人情出至诚,论律文亦有所禁。宜从先约,可断后婚。”并写下批语:真情可贵,不当被礼教所拘,此案判得入情入理。
烟景见了,心中欢喜动容,他果然与自己的理念一致,无论是庶民还是皇族,婚姻便应当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