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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前来,顺贵看着桑葚嘴角处的血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忙将自己的绢子递了过去,“唉,咱们这些个小太监,没人可倚仗,更爬不上高位去。就只能受人欺负。他们人那样多,又都听六福的话,我先前也遭受不少委屈。他们下手是真毒!你可没事吧?要不要明日当差的时候,告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是会疼手底下人的。”
“不必了。我在贵妃娘娘眼中,顶多只是个玩物,甚至连一只猫儿都不如。哪有六福得贵妃宠爱,说了自讨苦吃。”桑葚自嘲一笑,贵妃娘娘是多么的高高在上,怎会干系她一个奴才的死活。她自以为能在这后宫中平步青云,就如她生前一般,可这里是紫禁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一切都难如登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聪明。
桑葚又拿绢子擦了擦嘴角,低头去看,果然在一方白净绢子上留了一点点血迹。不是顺贵提起,她自个儿都没感觉到。
顺贵叹息,垂下头脑去,“咱们这些人,命都是主子的。主子要你死,你就得死,主子要你活,你才能活得下去。我就想着,多活一日,就能多见见我娘亲。要真能活到出宫那日,我肯定好好赡养我娘,让她下辈子别这么苦了。”
桑葚抬头看着顺贵,许久了,才说出话,“你是个好孩子。”
“要不是当初进宫能给家里一笔银子,我也不遭这罪。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是男人,像妖怪似的。”顺贵自嘲一笑,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下身,说不出的心酸。他曾想过,娶一位姑娘进门,生两个孩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贵,有吃有喝就行。谁会料到,因为一场蝗灾,进了宫来。
又叹息一声,顺贵擦擦泪说:“我娘身体好,好好活着,我就没什么心愿了。”
桑葚眼眶几分通红,拍拍顺贵的肩膀,看着顺贵那双含了水珠的眼睛,“会的。一定会的。”
顺贵点头,抬起胳膊拿袖子擦干眼泪,“恩,桑哥哥。为了我娘,我也得活到出宫。”
“以后,由我护着你。”
“谢谢桑哥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干爹了!”顺贵突然猛地起身,撩起袍子在桑葚面前跪下,“您年岁比我长些,我听说,他们都认干爹,您往后就是我干爹了!请受儿子一拜!”
小太监升职记(八)
“这可使不得!”桑葚将人连忙扶了起来,她多大,顺贵多大,认她当干爹,实在是太荒唐了!
“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顺贵就在地上跪着,任桑葚拉扯,怎么都不起来,除非桑葚答应认他这个干儿子。
桑葚劝了好半天,顺贵还是不起来。最后没法子了,桑葚便答应了,“既然你认了我为干爹,那往后我就是你干爹了。”
顺贵一喜,眉毛都飞了起来,行了一礼,高兴的唤道:“干爹!”
人都认了她当干爹,她没什么贵重东西可送,就翻箱倒柜,从匣子里找出一对去年端午佳节,原主编的一对五彩绳。把一对都拿了出来,桑葚递给顺贵一只,“我没东西可送你的,这个,就送你。去年五月节我亲手编的,辟邪迎吉的。”
“谢干爹,我会好好珍惜的!”顺贵麻溜的卷起袖子,将五彩绳戴在手腕,因为激动,手抖的半天戴不上去。
桑葚瞧见,笑了声,“我来帮你。”
顺贵点点头,哎了一声。
桑葚一双手白皙修长,两端一扣,这五彩绳就戴在手腕上了。原主编绳子的功底精巧,五色的线编织在一块,坠着用红线绿线黄线编好的小小荷包,散发
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味。
顺贵爱抚的摸了摸,感性的又热泪盈眶了。
桑葚安慰了几句,把留着宵夜的糕点都给了顺贵,让他多吃点,“你还长身体,多吃一些。”
“谢谢干爹,干爹待儿子真好。”
桑葚慈祥笑笑,看着顺贵吃东西,孩子饿坏了,一口塞一个,还没吃完又塞一个进去。腮帮子鼓的和松鼠一样,可爱的紧。
一早了,桑葚去永寿宫当值,六福与她一同,像只高贵的白鹅,脖颈抻的老长,衣裳颜色鲜艳的在前行进着,靴面上一尘不染,谁都不放在眼里。永寿宫的总管太监都老成什么样子了,日后这位子总是他的。
桑葚一如既往,勤勤恳恳的当差,耳朵竖的老长,从贵妃口中听些有用的话,再传给言丙。言丙再汇报给范照玉。这话,只他们三个人听过。
桑葚嘴角的伤是遮不住,只能把头低下去,这样就不大能瞧见了。
武英柔瞧在眼里,只当无事发生。她图个乐子,就真的只是图个乐子。那嘴角的疤痕,一眼就能瞧见,恐怕得几日才能消减下去,玩玩留不得疤才最好。豫嫔珍惜的,喜欢的,她攥在手里羞辱,心中才痛快。
“叫你去擦正殿的地板,你便是这么做事的?”六福一巴掌抡在桑葚脸颊,“啪”的一声响,比打碎了贵妃的梧桐大花瓶还要响亮个几分。
不管桑葚做的多好,六福都要挑出错来,他就是见不得桑葚,更见不得她在贵妃面前做事。
桑葚缓缓抬眸,冲了血的眸子里瞧着可怖,她声音头一回这样冷,“打够了么?”
她忍着想还回这一巴掌的冲动,将怒气压进心里,一一都攒着。
六福怔了一下,被那双寒冷的眸子吓着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