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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瞧见的可不是花,而是国色天香的贵妃娘娘。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桑葚行过礼,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娘娘,方才奴才睡着了,还请娘娘责罚。”
武英柔俯了俯身子,温柔的从桑葚肩上拾起好几瓣落下的海棠花,她笑了声,说着晦暗不明的话,“香色可贵,踩了多可惜。有时候,人倒是比花儿娇颜的。你要是个女孩儿家就好了,可惜了。”她往桑葚下面瞧,嘲了声,“是个太监。”
她捏着海棠花,放入嫣红的唇中,唇角微微翘着,嚼着吃了花。
桑葚看傻了,也看痴了。
贵妃能宠冠六宫,自有她的理由,大越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在皇帝的后宫这不是传言,是桑葚亲眼瞧见过的。妃嫔们都有各自的性子,各自的美貌,不同的出身,似百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娇艳的花儿却像瑰丽的牢笼般,锁住了自由,飞不出这紫禁城去。
她冲她笑,有勾人的魔力。
桑葚收了眼神,往地板上瞧,看着贵妃那双勾了梧桐花的绣鞋,总觉得危险。最致命的最危险,像诱人去死的罂粟花。
武英柔没有怪罪,淡淡说:“醒了便陪我走走吧。”
“是,娘娘。”
桑葚起了身来,躬着身子,伸出胳膊来供武英柔搭着。
那双纤长染了红色寇丹的手攀上桑葚的胳膊,她摩挲着小太监的衣裳料子,恩,有点扎手,不怎么舒服。
桑葚却是浑身一颤。
娘娘身上有香味。
比桂花还要香浓、香甜。
行进到御花园,豫嫔领着两个小宫女扑着蝴蝶,鼻翼两侧沁出热汗来,她喘着气说:“快,那!桐锁桐欢!”
“那只蓝的,在牡丹花上,再靠近一点点,再靠近一点点……”
桐欢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额前愣是憋出一层汗来,她在一侧围着,桐锁在一侧拿着扑网,咬牙一网子下去,罩住了那只蓝色蝴蝶,高兴的叫唤起来,“主儿!捉到了!”
“捉到了主儿!”桐欢开心的笑,挽着豫嫔的胳膊在原地跳了跳。
武英柔走上前,笑容嘲讽,“倒是孩子心性。”
两人见面不善,说了没两句便夹枪带棒的,都恼彼此。一气之下,豫嫔提起当年孩子一事,扑网中的蓝色蝴蝶本挣扎着,忽地又乖乖待回了网子里,一动也不动。
“我害死了你的孩儿?”武英柔冷笑,走进浮碧亭中,桑葚弯着腰用袖子擦了擦石凳子,眸中闪过一抹哀愁。
豫嫔虽善良,但愚蠢。
这等话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简直没带脑子。
也太可笑。
“你有什么证据么?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儿呢?”
武英柔的声音是冷的,冷的没有感情,仿佛豫嫔的孩子无关紧要。谁的孩子,都同她没任何关系。她不至于去害,不至于去喜欢。冷冷淡淡的。
豫嫔站在凉亭外头,身后是葱绿生长的植物,和阵阵幽香的鲜花。她看着那漆红亭柱,红的像血一般,似她唇中蔓延开来的腥味,“后宫众人都知晓贵妃娘娘素来喜爱梧桐花,那一晚,太医院送来一碗安胎药,我没任何怀疑,喝下那碗安胎药。过了半个时辰,我身上大出血,孩子没了,我疼晕过去。婢女曾在长春宫外,守门石狮子旁捡到一方帕子。那帕子上偏偏就绣了一簇梧桐花。”
她走上前,站在浮碧亭的栏杆下,颤抖的右手捏住蜿蜒的靠椅,“太医告诉我,往后我想要怀上孩子都是难事了。那安胎药里是大量的红花,娘娘没做?那帕子娘娘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笑着,似丢魂无魄的孤鬼,声音低到只有她们二人能听着。
桑葚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真是摆到明面上来说了,照贵妃的性子,必然会给豫嫔一个教训,不让豫嫔好过。倒不是豫嫔蠢,她能忍这么些年,今日实在无法再忍下去了。她真真是替豫嫔捏了一把汗。
“那样下作之事,我不会做。我也不稀得做。杀害你孩子的,另有其人。”
武英柔没有计较,从石凳上起身,搭上桑葚的胳膊,瞥了一眼豫嫔,淡淡提醒,“深宫幽幽,工于心计的人多了去了。倘若我真想要一个孩子的命,那么连你也活不了。”说着说着,她轻笑了下,“说来奇怪,要真是我做的,那为何要在长春宫门口留下把柄呢?等着皇上发现?治我一个毒害皇嗣的罪么?”
她依然轻笑着,可藏在这笑声里的是森森冷意。
豫嫔怔然,蓦然想起范掌印说过的话,仅凭一方帕子就要给贵妃娘娘定罪,太过草率。或许,真的不是她呢,真的不是武英柔呢?
小太监升职记(十)
华灯初上,慈宁宫点了灯,门口的两座金狮子,似闪着金光。
范照玉被皇太后召见,从乾清宫出来,便去了慈宁宫。
走进隆宗门,往西一走,穿过甬道便是慈宁宫了。太后不在殿中,常在后殿的大佛堂,整日礼佛诵经,听说是十四年前得了位小公主,可惜,还没到一岁便没了。至今都是太后的心病。唯一的乐子便是听听曲儿,听曲时太后才能愉悦几分,能不想起从前的事来。当今皇帝便是太后亲生,虽不是嫡出,但最后坐在了龙椅之上,便没什么嫡庶之分了。
太后跟前的竹沥嬷嬷掌灯引路,与范照玉说了几句话,在大佛堂的台阶下便止了话,走上台阶,竹沥隔着门禀报,“太后,范掌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