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赵邝在榻上盘腿坐着,手里刚放下一本请安折,他连头都没抬,语气里更是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近来可有什么事?”
范照玉呈上东厂这几日的汇总,说:“幽王似乎不太安分,私下招兵买马,嫌疑大的很。武家、武家嘛。就很难说了……”
赵邝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问:“怎么个难说法?”
范照玉低着头,鼻梁被阴影遮去,“东厂的干事们探查到的结果,武春似乎有收受贿赂、也有私吞军饷的嫌疑。前几日,刚从杭州置办了一套宅院,这宅院来头还不小,光是占地面积都比王府大了。”
赵邝坐在这个位置上思考的事情很多,武春收受贿赂的事情他不是今天才知道。
他“嗯”了声,没多余的话。
范照玉心里头冷笑,还是不信他啊。
在万岁爷心里有一杆秤,这一杆秤的天秤自然是更倾向武家的。毕竟,武忠手里握着的是兵权。
万岁爷有那个心除之而后快,可惜的是,武家能那么容易扳倒么?
“前朝余孽还没处理干净么?”赵邝一页一页翻过去,心里正掂量着孰轻孰重。
“回万岁您的话,江湖上刀光剑影,快意恩仇,谁又晓得谁是谁的敌人呢?”
赵邝冷哼一声,将折子狠狠拍在桌上,明着敲打范照玉,“如此编排朕,实在可恶!加重人手,一定要把那些个胡乱编排朕的乱臣贼子清剿的干干净净!清剿不干净,就提头来见朕!不要以为朕怎么不了你!”
赵邝盯着范照玉,眼神里的冷意隐隐约约,连烛火都摇曳的停不下来。
“皇上息怒,臣遵旨。”
范照玉行了礼,敛下眸中狠意。
皇帝在江南的事,谁不清楚?喜爱美色也得有个度,可万岁爷是肥瘦不挑,被百姓诟病实属活该。
……
翻来覆去,武英柔又失眠了。
她睁开眼睛,殿中黑洞洞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的干干净净。可在那抹黑暗里,她瞧见了桑葚。
她抹去眼角的泪珠儿,慢慢从榻上起身,她捏着眉心,脑子里一团乱麻。家里最近催促的越来越紧,要她早日怀上龙嗣,这样就能让武家的地位更巩固。可是她的父亲,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
她就真的只是一颗家族棋子么?
婚姻不能做主,孩子不能做主,生死也不能自己做主!
她恨透了这宫里的一切,也恨透了赵邝那副虚伪至极的恶心面孔!
她甚至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动情的人。
可偏偏就在桑葚离开后,她的心仿佛空了一块。
这种感觉越是强烈,她就越发控制不住的去想念她在的每时每刻。
为什么?
她记得前几日在玄武门看见过她,棕马上的人目光沉稳,在几个番子的追随簇拥下而行。番子们在讨好、在阿谀奉承。
她变了。变得有了锋芒。
这样的她,很好。
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她的心就乱了套。
听见响声的沙棠急急忙忙的进来,担心的问着:“娘娘可是又梦魇了?”
“沙棠。”武英柔紧紧握住沙棠的手,手心的细密汗珠像被水洗过,她扑在沙棠怀中,抽噎着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渴望过离开这里!我从来没有这般渴望过!”
“娘娘……”
听着怀里人的抽噎之声,沙棠的心揪成了一块,她忽然记起了桑葚同自己说过的话,她眼里有了坚毅的肯定来,“会的娘娘。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带娘娘离开这里。”
又是一轮新月挂在天上。
朝中又在悄无声息的变化。
每天黄昏,桑葚都会站在东安门前的下马碑石旁,抬头看夕阳落下的模样。
她好像是看见了遥不可及的永寿宫。
可她知道,那也只是宫里头最不起眼的一角屋檐。
东厂设在东安门北,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关防,这里有宦官,也有锦衣卫。
现在的她,不过是尘埃。
“又在瞧什么呢?”沈峰拍了下桑葚的肩,咬了口牛肉干,他早饿的不行了。
“没瞧什么。”
桑葚摇摇头,收回了眼神。
沈峰爽朗笑着说:“哥几个晚上吃酒去!你去不去?那家的食肆新开的,老板娘人可漂亮了!”
“不了,我还要回去喂猫。”
“你呀,当真是把猫主子宝贝的紧。”
桑葚笑了笑,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柔声道:“有它在,我不孤独。”
白驹过隙(三)
“元宵。”
一声猫叫,元宵从床榻底下钻了出来,用毛绒绒的脑袋蹭着桑葚的小腿,喵喵喵叫个不停。
元宵比之前长大了一点点,但还是小小一团,爱干净的很,喝一口奶就要洗一把脸。
桑葚去灶房煮了点鸡胸肉,撕成碎末,放在元宵的小碗里,元宵急的在碗边来回打转,叫声愈发大了。
桑葚揉揉元宵的小脑袋,“快吃吧,饿一天了。”
元宵像听懂话一样,喵了声才卧下来吃了。
桑葚又去给元宵接了些水,放在一旁。
吃饱喝足,元宵又来蹭桑葚了。
桑葚将元宵抱入怀中,疼爱的亲了亲,猫猫身上奶香奶香的,“明天给你吃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