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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棠说:“娘娘,夫人仙逝了。”
沙棠哽咽的泣不成声,拍着武英柔的后背,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她看不清这殿中的一切。只能听到三小姐委屈的哭声。
武英柔伏在桌上,身子一颤一颤,她的泪就那么落了。
母亲死了,她甚至都不能回家去看一眼!她甚至都没有去送母亲最后一程!新帝继位,是普天同庆的喜事,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用最冷漠的口吻说着最温情的话。他坐在烛火旁,面前的炭火烧得正旺,他烤了烤手,说:“如今朕刚刚继位,天下的百姓都在为朕道贺。侯夫人没能撑过去,朕心里头痛惜,你如今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妻子,理当要为朕考虑啊。朕也会派人去瞧的,柔儿啊,你宽心就是。”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对他来说,是晦气。
他登基还没几日,侯府就出了这样的事,听在耳朵里都是膈应的。
武英柔在殿中跪下求他,他只是说,国有大丧才天下知。他是君王,不是每个臣子的妻子死了,他都要问候。他已是最仁慈、最宽容了。
那时的武英柔行事莽撞,桀骜不驯,顶撞了赵邝,赵邝生气离开,沙棠摇头,眼睛里滴出泪来,“你不要求他!”
“比起先帝的冷漠,他才是最无情的!先帝的意思是更喜欢幽王,这帝位所有人都认准了是幽王,却偏偏成了他!在他还是皇子时,侯爷就说过他是个自私自利,平庸虚荣的人。可想而知!你不要再求他了,我们不求他!”
沙棠的情绪分外激动,她将武英柔抱入怀中,将眼泪吞进了肚子里,但对赵邝那个冷漠的帝王,恨到骨子里了。
帝王也是人,帝王也是有人情味的。
哪怕是让娘娘私下回去瞧上一眼呢?送夫人最后一程呢?可是他连这点人情都做不到。
不仅是这么一件事,后面沙棠被皇贵妃诬陷,被赵邝下令杖责,打的沙棠皮开肉绽,那血肉都与衣裳长在了一块。武英柔永远都忘不了赵邝厌恶自己的神情,还有他对沙棠的那几脚。
他说,奴才终究是奴才,就是贱奴,贱奴就该好好的收拾。
回忆起这样的桩桩件件,她恨不得杀了他!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武英柔从回忆里抽身,望向棉帘。
一会,门帘被掀开,那张脸微笑着,冲自己走来。
那一刻,一切都是光亮的。
武英柔从炕沿上下来,快步来到桑葚跟前,她摸摸这,摸摸那,担心的忙问着:“你可有事?”
她牵着娘娘的手坐下,十指相扣,解释说:“穿了软甲的,那箭并未伤我分毫,不过是给他做戏看。这回我们的皇帝被吓了个不轻。一回来,便在乾清宫招了几位姑娘来。”
武英柔伸出手,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他的日子也快到头了。”
桑葚微微颔首,说:“太后因为九公主的事情病的厉害,方才过去瞧了瞧。”
“太后如今可还好?”武英柔皱了皱眉。
桑葚摇摇头,“瞧着不大好。”
武英柔握住了桑葚的手,轻轻叹息。
在这宫里头,太后是对她有所照拂的,她不是什么绝情的人,又说:“太医院的那些人都仔细些,想来太后能好些。”
沙棠递上牛乳茶,桑葚接过,回答说:“太后是心病,太医院开的那些药又怎么治得了。”
“倘若太后撑不过这个寒冬,我又该如何。”
“她是那样憔悴,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桑葚唠叨的说着,眼里朦胧。
她是否太绝情了。
可她不是十六岁,而是三十六岁。
武英柔听出来了话中的不对劲,忙问:“是不是太后对你说了什么?”
桑葚看着身旁人,犹豫着该不该告知她的身世。
杯中的茶已经凉透了,她听见炭火陷下去的声音,一滴泪坠了下来,像晶莹剔透的珍珠,在灯烛旁她脆弱的叫人心疼。
“你怎么哭了?”武英柔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眼圈也红红的。
血与骨(三)
永安宫。
六福一路疾走,用袖子擦去脸颊的泪,一下又一下,恨不得把这张皮都给擦干净了。
是男人又有什么用!
还不是得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六福只要一想到桑葚那张脸,他心底就发寒,便也加快了步子。
雪越下越大,这是紫禁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六福进至殿中,挥了挥手,“退下,都退下吧。我来伺候娘娘。”
他现在是永安宫的总管太监,又在皇贵妃跟前格外受宠。自从明提死在了东厂的牢狱中以后,大事小事都是六福说了算,永安宫的奴才们只能言听计从的退下了。
“这样风尘仆仆,怎的了?”
皇贵妃打了个哈欠,在炕上靠着,面前的红木炕几上摆了几道家常菜,但都只动了不多几口。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就吐,也不想吃了。
六福上前来,卷起袖子,捏着皇贵妃那双玉足,“娘娘,奴才有一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娘娘?”
皇贵妃轻柔抚摸着挺起的肚子,看着六福这张漂亮的脸,道:“什么事?”
“是关于贵妃的。”
“贵妃?武英柔?”
皇贵妃顿时来了兴趣,连眼珠子都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