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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柔微微颔首,隐隐约约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她揉揉太阳穴,又问:“外头怎么吵吵哄哄的?你去瞧瞧,看看是怎么了。”
沙棠方走到门口,范照玉就进来了。
范照玉看了看沙棠,眉间藏着心事,他沉声:“娘娘可在?”
毒蛇
沙棠颔首。
她看住范照玉的脸,就知道外头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在这种时刻又来见娘娘,估计是与殿下或娘娘吃有关。沙棠没有敢问,走上台阶,将帘子掀开,请了范照玉进来。范照玉微微点头,看了眼沙棠,进到斋中,看见喝茶的武英柔,行礼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您安。”
武英柔放下茶杯,冲范照玉看去,询问:“范掌印怎么过来了?”
范照玉低着头,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神情严肃,又道:“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娘娘先出宫去,殿下在河北有一套宅子,您住在哪,更为安全些。等过几日,殿下自会与您相见。”
“我不会离开。不会离开她。皇帝既然承诺了,他就会做到。要走,也是一起走。” 武英柔摇头。
她早知道这宫里头没什么温度,只是没想到还是这么冷。
太后曾经找疯了九公主,几乎倾尽所有人手。如今找了回来,却还是抵不过这“天家”二字,“皇权”二字,母女间的情感,终究还是不如这大越的江山。她们的爱难道就不是爱了么?武英柔觉得可笑。
范照玉抿抿唇,望着武英柔的双眼,再次劝解起来,“深宫吞人血,尽早离开才是最好的。这也是殿下的意思。”
武英柔没有说话。
范照玉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并没有觉得说动了武英柔,反而更让眼前的人坚决要留在宫里头,他还是耐心道:“这是殿下特别要微臣交代你的话,她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你离开这里,离开紫禁城。这不是自私,这是计划。娘娘,您要离开这。您一定要离开这。”
“我们一体同心。”
“我不会离开。”
武英柔再次摇头,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范照玉面前,掷地有声:“这个关头,我若是离开,才配不起她的爱。”
武英柔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明了,范照玉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只是徒劳。他又冲武英柔行了一礼,拱手说:“娘娘有事尽管来找微臣,微臣一定会想尽办法。至于太后那边,微臣也会劝说劝说的。”
“那就劳烦范掌印了。”
“您客气了。”
范照玉又多叨扰了几句,这才离开了寿安宫,他一离开就去了慈宁宫。踏进去就看见身着衮袍的赵桢坐在太后身侧,与太后说着什么话,太后靠在竹沥的肩膀上,桌上的汤药一口未喝,已经凉到了碗底。脚下似乎还能踩到没收拾干净的佛珠。一个不小心,就会摔入万丈深渊。
范照玉说:“微臣已传话给皇贵太妃,可惜,皇贵太妃想留在殿下身旁。”
赵桢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永乐与武英柔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形容,他又该怎么做,又是否能替永乐做的了主。这些问题像蛛丝般,将他缠绕,困住了他。人前,他是皇帝。是执掌生杀大权的人。可人后,他不过是一个母亲的儿子,永乐的哥哥。他或许更应该站在哥哥的角度去思考。
多时了,太后才勉强撑起身子来,她脸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看看赵祯,又看向范照玉,极尽失望的说:“你们不必再替她求情,就让她好好的去思过。她迟早会想通的。”
她们都是权利下的享受者,就该低下头,就该放低身子。
晚些时候,赵桢批阅完奏折,从乾清宫乘辇去了皇后的翊坤宫。他与皇后一同用过晚膳,说了些体己的话,便在榻上歇息下了。
赵桢躺在邵云环身旁,看着头顶的床帐,无奈的说:“母后这次做的不好。她既伤了永乐的自尊,又践踏着永乐的尊严。”
邵云环看着赵祯的眼睫毛说:“改日臣妾去同太后说,她总是会见我的。”
赵祯叹息,眼中雾蒙蒙的,“永乐这些年都过的辛苦,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补偿到她就算了,还要让她被这样苛待。是我不够好。”
“永乐尝遍了艰难困苦,好不容易有自己爱的人,即便那个人是皇贵太妃,可这世上的爱不就是这样么?臣妾曾与您,还是从狂风暴雨中走出来的。所以臣妾这个时候更能体会永乐的心情。”
赵祯爱惜的搂住邵云环,他看着那双明亮的眸,记起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他是一个皇子,不能经常出宫,云环的父亲是位再普通不过的吃食铺子的掌柜。云环就在铺子里一边帮忙,一边学着认字算账。他小时候顽皮,与贴身太监偷出了宫,在街上转悠,看见什么都新奇。当他闻着香味踏进那间铺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扎着两个辫子,给食客端着两大海碗面条,手都在抖,可一滴汤都未洒出来。
她红着脸,手指头都被烫红了,看着赵祯,笑的弯了眼睛,甜甜的问他,“小公主您要吃些什么?我爹爹手艺可好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祯心中有了邵云环。
一位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子,而另一位则是平平无奇的庖厨女儿。谁都不会同意这桩荒唐离奇的婚事。
赵祯不肯放弃,他也不会放弃,大雪纷飞,他跪在乾清宫的台阶下,恳求着父皇,恳求父皇同意他娶她,他还要娶她为正妻。先帝并未松口。只是一个妾室就罢了,却要娶那位庖厨女儿为正妻,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