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节（2 / 3）

差点急哭了。

&esp;&esp;“以防万一。王主任说了，那边恐怕还有龌龊手段。”景生脸上的伤褪成了芥末黄，灯下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太真切。

&esp;&esp;“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们要遇到这种事呢？”斯江讷讷地重复着这个无解的问题。

&esp;&esp;景生紧紧抱住斯江。这个问题他少年的时候问过无数次，问自己，问老天。人一辈子究竟是好运气多还是坏运气多？他算是运气极不好的了，却能遇上顾东文做了顾家的孩子，能遇上斯江，能读完大学，能把公司做得像模像样，就连一时意气买的股票都赚了上百万，谁能说他运气不好？

&esp;&esp;“没事的，阿奶不是一直说，除非人没了，别的都不算什么事，”景生柔声道，“人都是这样，运气好的时候，说自己是靠本事，遇上不好的事，却都怪老天不公平。”

&esp;&esp;斯江想起远在景洪的阿舅，不禁又掉了眼泪。怎么会公平呢，怎么能不怪老天呢。只有外婆才能遇到什么事都说是上帝的安排，一切皆有定时。

&esp;&esp;这一夜，顾家老少都没睡。顾阿婆在灶披间煮茶叶蛋，用的是顾东文的云南野生红茶，茶太香，善让下楼来要了半碗茶叶，重新升起煤球炉子准备煮奶茶，家里却没牛奶。斯好端着钢宗镬子去阿娘家讨牛奶，陈阿娘不放心，拎了两瓶牛奶一盒子熏鱼跟了过来，两个老太太在灶披间说起往事，善让听得津津有味。棚户区里能有什么大运道的人家呢，运道要好也不会在此地落脚，讲来讲去，奶茶煮好了凉透了，善让才明白两位老太太是在开导自己呢。什么普通人家少有能发达的，发达了的人家又少有能富过三代的，不禁又心酸又好笑。她们带着判决书刚回到万春街的时候，顾阿婆心疼北武和景生受的伤，一边破口大骂方太太是个婊子养的，一边埋怨南红平白惹了一身骚拖累了兄弟侄子，一边却把房子的产证和自己的存折都拿了出来交给北武，说大不了一大家子回扬州种田去。直到北武解释了公司的事不需要股东再拿钱，顾阿婆才放下心翻出圣经去寻找能对应得上的箴言。

&esp;&esp;景生和斯江在亭子间里喁喁细语，把公司可能面临的最坏的事都一一列在了纸上，有北武和善让在，景生并不太担心，但这样一行行写下来，他能感觉到斯江的情绪渐趋稳定。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过去几年的努力白费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们才二十出头，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四重奏的成功从来没有靠过其他人，怕什么呢。

&esp;&esp;——

&esp;&esp;第二天一早，周善礼调的军用卡车就停在了万春街弄堂口。

&esp;&esp;斯江和斯好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几个年轻男人被分批带来北武面前，一人领一个红包，和景生握手接烟后利索地上了卡车后斗，跟出门旅行似的，背包里翻出席子垫子毯子，坐躺不一，自在得很，还有人拿出了扑克牌阿哥弟兄喊了起来。

&esp;&esp;卡车“轰”地往南而去。

&esp;&esp;北武笑着告诉斯江：这十三个人是他这几天吃酒吃出来的，算是景生的保镖。斯江顿时松了一口气。

&esp;&esp;斯好则一脸崇拜：“十三太保欸！阿舅你好厉害！”

&esp;&esp;“不是我厉害，是钱厉害，”北武失笑，“花钱请的啊，你以为我是孙悟空，随手拔一把毛就变出来一堆孙行者？”

&esp;&esp;斯好愣了愣，颇为失望，转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听到这“十三太保”一天能拿一百块钱工资，他咋舌不已。但想到这些人能保护阿哥不被打，好像又很划算。

&esp;&esp;第390章

&esp;&esp;北武送走景生，去见一位银行的分行行长。四重奏的公司账户被冻结了，里面虽然只有十几万块，也不能白白送给方太太。服装公司的流动资金要从十一月冬装汇款才开始走上高峰，之前一直进进出出周转个不停，八月份刚刚买进冬装面料，又支付了三家合作厂家的加工预付款。要不是为了广交会，账上只会留几万块。这是北武一再提醒景生的，做企业，要把钱流通起来，不要变成账上的死钱。

&esp;&esp;斯江独自骑自行车去公司，前些时都是景生骑车载她去，颇有回到中学时的感觉。有些场景好像重复过许多遍，斯江问景生以前他转弯时还加速是不是故意的，还有在弹格路上骑得特别快颠得她屁股疼是不是也是故意的。景生哈哈笑，腾出一只手反揽住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单手把车龙头扭来扭去。斯江只好牢牢抱紧他，气得在他背上狠狠咬一口，硌得牙疼。今天一路没了景生，斯江却分分钟都在想他，一会儿懊恼自己没有坚持陪着他去，一会儿又下定决心要保护好公司，一会儿想着他昨夜那些话，一会儿又想到两人小时候互不理睬的那些意气之争。

&esp;&esp;工厂大门里面两帮人正在对峙。一边是曾厂长和工人们，一边是穿制服戴着大盖帽的dg执法人员堵住了大门。斯江好不容易挤进去，却被符元亮拉到角落里，才发现车间大门和仓库大门都被贴上了封条。

&esp;&esp;“太过分了！”斯江气得要转身去撕封条。

&esp;&esp;“别急，老曾说了今天让他上，放心，仓库里的面料和成品他们只是清点了一下，拉不走。”符元亮把斯江带到办公室里，工会主席陆宜兰副主席吴春芳正紧张地坐立不安。

&esp;&esp;“斯江来了！”陆宜兰松了口气一脸期盼，“哪能说法？阿拉好冲了伐？”

&esp;&esp;斯江镇定下来，翻出包里的笔记本，按照这几天和舅舅以及景生商量的“保卫战”开始安排任务。

&esp;&esp;“今天曾厂长先上的话，就请陆阿姨和吴阿姨带领大家撑住场面，绝对不能让曾伯伯受伤。”

&esp;&esp;“这是肯定的！”陆宜兰两眼放光，“此地是上海好伐？伊拉来寻事体，当阿拉是西宁？文斗还是武斗，阿拉噻勿哈额！（他们来找麻烦，当我们是死人？文斗还是武斗，我们都不怕）”

&esp;&esp;被她这么一说，斯江不禁莞尔：“那就先赶他们出大门，再开动员大会，我们守株待兔，来多少赶走多少！”

&esp;&esp;符元亮挑了挑眉：“吴阿姨，侬去里弄里知会一声，明天早上只要肯来阿拉工厂帮忙站半天，捧个人场，每个人发五十块洋钿。”

&esp;&esp;吴春芳大喜：“阿拉阿弟、弟新妇、侄子侄女好来伐？”

&esp;&esp;斯江点头：“当然欢迎！优先欢迎员工家属。”

&esp;&esp;符元亮补充了一句：“记得先向工会报道，算好人数，最多来两百个就可以了，再多挤不下，不好让大家白来。”

&esp;&esp;斯江摇头：“不要紧，只要预先登记好就都可以来，三百个都行，里面站不下就外面团团围住，让他们进得来出不去，记得口号要背出来，喊得大声点——发十个喇叭好了。”

&esp;&esp;符元亮朝斯江竖起大拇指。

&esp;&esp;陆宜兰和吴春芳看看窗外形势，跃跃欲试：“好，阿拉四重奏保卫战开始了！”

&esp;&esp;——

&esp;&esp;dg来的执法人员没能拉走仓库里